上海日本商会晚宴的水晶灯还在闪烁，佐藤刚端起酒杯，脸上的傲慢笑容就僵住了。他晃了晃身体，眼神变得涣散，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酒液溅湿了白色桌布。周围的日军士兵立刻围上来，有人伸手去扶，却发现佐藤已经陷入昏迷，嘴角还挂着涎水。这不是周宏给的剧毒该有的效果，而是林羽临时更换的致幻剂，只会让人失去意识，不会立刻致命。

林羽站在后厨门口，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早在进入宴会厅前，就把口袋里的毒药换成了致幻剂。周宏要的是“佐藤死亡”的功劳，还要借日军之手杀他。可他不能这么做。佐藤一死，日军必然疯狂报复，不仅石川雪会被牵连，后厨里无辜的工作人员也可能被当成替罪羊。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周宏的算计得逞，不能成为一枚“用完即弃”还背负骂名的棋子。

“快，按原计划撤！”林羽转身对身后的两个临时帮手低声说。这两人是张猛悄悄派来的，原本该按周宏划定的“后门小巷”撤离，可林羽早就察觉那条路不对劲。周宏给的地图上，小巷中段标注着“便于隐蔽”，实则是个死胡同，外面还埋伏着周宏的人，就等他们钻进去。

他早在一小时前，就托人给张猛带了张纸条，上面只写着“改走东侧消防通道，避开三号巷”。张猛虽疑惑，却还是按他的要求调整了接应位置。此刻，林羽带着两人穿过后厨杂乱的储物间，推开积满灰尘的消防通道门，楼梯间里弥漫着铁锈味，每走一步，台阶都发出“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后面好像有人！”身后的帮手突然低声提醒。林羽回头，看到楼梯口闪过几个黑色身影，是日军的巡逻兵。佐藤昏迷的消息已经传开，他们正在逐层搜查。林羽立刻加快脚步，推开顶楼的消防门，夜风裹挟着苏州河的水汽扑面而来。楼顶的水箱旁有一架事先藏好的绳梯，是他昨天特意准备的，一头固定在水箱支架上，另一头垂到隔壁建筑的屋顶。

“快爬！”林羽推了身边的人一把，自己则留在最后，盯着楼梯口的方向。直到两人都爬过去，他才抓着绳梯往下滑。绳梯的麻绳磨得手心发疼，他却不敢松手。楼下的街道上，已经传来日军士兵的叫喊声，还有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应该是巡逻车赶来了。

刚落到隔壁屋顶，林羽就看到张猛带着几个人在等着。“你怎么改路线了？周科长那边……”张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羽打断：“别提周宏！三号巷里全是他的人，等着我们进去送死，好给日军送‘刺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是之前复制的周宏与日军的通讯记录，“他早就想借日军的手杀我，佐藤死不死，对他来说不重要！”

张猛接过纸，借着月光看了几眼，脸色渐渐变了。他之前虽怀疑周宏对林羽的态度，却没料到周宏会这么狠。“那现在怎么办？佐藤没死，日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张猛的声音里带着焦虑，他带来的人也都看着林羽，等着他拿主意。

“先撤到租界的safehouse，”林羽压低声音，“我已经让人通知那里的联络员，给我们准备了换的衣服和干粮。日军现在肯定在查宴会厅的监控，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不能被盯上。”

他们沿着屋顶一路走，避开街道上的灯光，从一栋建筑的消防梯滑到地面，钻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小巷里堆满了废弃的木箱，散发着霉味。林羽走在最前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知道，日军的动作不会慢，尤其是在商会这种“重要场合”出了事，必然会全城搜捕。

果然，走到巷口时，就听到外面传来卖报童的叫喊声，声音比平时急促很多：“号外！号外！日本商会晚宴遇袭，佐藤长官昏迷，日军通缉刺客，有线索者赏银元五十块！”林羽心里一沉，加快脚步躲回巷子里，对众人说：“别出去，等报童走了再说。”

等巷口恢复安静，林羽才探头出去，看到墙上已经贴了几张通缉令，上面印着他的照片。应该是宴会厅的监控录像拍下来的。照片上的他穿着厨师制服，眼神里带着警惕，下面写着“通缉犯林羽，涉嫌袭击日军官员，悬赏五十银元”。

“完了，现在全城都在找你。”张猛看着通缉令，语气里满是担忧，“军统那边肯定也会知道，你现在算是彻底和周宏撕破脸了。”林羽点点头，心里却异常平静。从他决定更换致幻剂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再也不是那个“军统行动组副组长”，而是一个被日军通缉、被军统抛弃的人。

“你们先去safehouse，”林羽突然停下脚步，对张猛说，“我得去一趟烟杂店，找老板帮忙。石川雪还在商会里，我得想办法把她救出来，不能让她被日军当成替罪羊。”

张猛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太危险了！烟杂店现在说不定已经被监视了，你去了就是自投罗网。石川雪是日本人，日军就算怀疑她，也不会轻易对她怎么样。”

“不行，”林羽的语气很坚定，“是我把她卷进来的，我不能不管。而且，烟杂店的老板是地下党的人，只有他能帮我联系上更多人，我们现在需要盟友，不然迟早会被周宏和日军两面夹击。”

张猛看着林羽的眼神，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不再劝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递给林羽：“拿着，自保用。我们在safehouse等你，最多等你两天，要是你没回来，我们就先撤，以后再想办法联系你。”

林羽接过手枪，塞进腰里，对张猛点了点头：“谢谢。你们路上小心，别被日军盯上。”说完，他转身钻进另一条小巷，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街上的日军巡逻车越来越多，车灯扫过墙面，把通缉令上的照片照得格外清晰。林羽低着头，尽量贴着墙根走，避开巡逻兵的视线。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的生活将彻底改变。没有了军统的身份，没有了固定的住所，甚至连名字都可能成为“罪证”。可他不后悔，他终于摆脱了周宏的控制，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终于可以为“正义”而活，而不是为别人的算计而活。

走到烟杂店附近，林羽躲在一棵梧桐树后，观察了很久。店里的灯还亮着，老板正在柜台后整理东西，看起来没有异常。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过去，推开店门。“老板，我需要帮忙。”林羽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疲惫。

老板抬头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把他拉到里屋，关上门：“你怎么来了？外面到处都是你的通缉令，日军刚才还来查过。”

“我知道危险，”林羽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我需要你帮两个忙，一是想办法救石川雪，她还在商会里，日军肯定会怀疑她；二是帮我联系你们的上级，我想加入地下党，我想真正地抗日，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被人当棋子耍。”

老板看着林羽，眼神里带着惊讶，还有一丝审视。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救石川雪可以，但联系上级需要时间。而且，加入地下党不是儿戏，需要经过考验，你得做好准备。”

林羽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窗外的日军巡逻车还在呼啸，通缉令上的照片还在被人议论，可他的心里却无比坚定。哪怕以后要一直流亡，哪怕要面对日军和军统的双重追杀，他也要走下去，走一条真正属于自己的抗日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