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寺大殿的浓烟还在蔓延，子弹击穿木窗的脆响此起彼伏。老郑倒在林羽怀里，后背的血窟窿不断涌出温热的鲜血，很快浸透了林羽的衣角，黏腻的触感让人心头发紧。

“别……别管我……”老郑艰难地抬起手，指节因失血而泛白，却死死抓住林羽的手腕，“听着……有件事……只有你能完成……”

林羽蹲在地上，将老郑的上半身轻轻托起，尽量让他呼吸顺畅些。苏瑶在一旁警戒，手里的枪对准大殿入口，时不时朝着冲进来的日军特工开枪，枪声与老郑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更显局势危急。

“老郑，你撑住！我们马上带你出去，找医生救你！”林羽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眶早已通红。他知道老郑的伤势有多严重，子弹击穿了肺部，这种情况下，在没有医疗救助的寺庙里，几乎没有生还可能，但他还是不愿放弃。

老郑却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微弱的笑。他腾出一只手，慢慢摸索着怀里的怀表。那是他随身携带了十年的旧怀表，表盘上的花纹早已被磨得模糊，表盖内侧藏着最关键的东西。他用尽力气打开表盖，里面没有表芯，只有一张折叠得极小的油纸，油纸里裹着两张纸：一张是手绘的上海地下党联络点分布图，另一张则是日军“清乡计划”的部分摘要。

“这……这是联络图……还有‘清乡计划’的初步情报……”老郑的声音越来越轻，每说一个字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日军下个月……要对苏南地区展开大扫荡……烧杀抢掠……无数百姓会遭殃……”

他将怀表塞进林羽的手心，手指紧紧按住林羽的手，像是要把所有力量都传递过去：“你……你必须把完整的情报……送到南京的中共联络点……地址在联络图最后一页……只有拿到完整情报……才能提前部署……阻止日军的暴行……”

林羽紧紧攥着怀表，冰凉的金属外壳与掌心的冷汗交融。他看着老郑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知道这不仅是一份情报，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这份责任关乎无数百姓的生死，关乎地下党在苏南的抗日部署。

“我答应你！老郑，我一定把情报送到南京，一定阻止日军的扫荡！”林羽重重点头，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你放心，你的心血不会白费，我们一定会打赢这场仗！”

老郑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缓缓松开手，目光扫过混乱的大殿，又落在苏瑶身上，像是在嘱托什么。苏瑶会意，朝着老郑用力点头：“老郑同志，你放心，我会保护林羽，和他一起完成任务！”

就在这时，张猛带着两名军统特工冲了过来，手里的枪还在冒着青烟：“林羽！快走！日军援兵快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看到老郑的模样，也知道情况不妙，语气里带着焦急，“先把老郑同志带走，路上再想办法！”

老郑却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张猛的裤腿：“张猛……你是个好同志……以前……是我对不住你……”他之前误会张猛是周宏的死忠，多次提防，如今临死前，终于说出了歉意，“以后……帮着林羽……多杀日军……多救百姓……”

张猛蹲下身，眼眶泛红，用力点头：“老郑同志，你放心！我张猛这辈子，绝不会做汉奸，一定跟着你们抗日到底！”

老郑笑了笑，头轻轻歪向一边，手无力地垂落，再也没有了呼吸。

“老郑！”林羽和苏瑶同时喊出声，声音里满是悲痛。

“没时间伤心了！”张猛站起身，朝着大殿后门方向指了指，“我已经让手下打通了后门的通道，再不走就被包围了！老郑同志的遗体，我们先找地方藏起来，以后再好好安葬！”

林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悲痛。他小心翼翼地将老郑的遗体放平，用身上的外套盖在他身上，又对着遗体深深鞠了一躬：“老郑，你等着，等我们完成任务，一定回来接你，让你看看胜利的那一天！”

苏瑶也对着老郑的遗体鞠躬，随后跟着林羽和张猛，朝着后门跑去。大殿外的枪声越来越近，日军的喊叫声隐约传来，几人沿着墙角快速移动，避开子弹的扫射。

后门处，张猛的两名手下正守在一个被撬开的狗洞旁，狗洞外是一条狭窄的小巷，正好能容一人通过。“长官，快！日军已经到前院了！”一名手下焦急地喊道。

“你们先出去，我断后！”张猛推了林羽和苏瑶一把，转身朝着追来的日军方向跑去，“记住，南京联络点一定要找到！有机会，我们再汇合！”

林羽和苏瑶没有犹豫，弯腰钻进狗洞。小巷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两侧的高墙挡住了外面的枪声，却挡不住心中的沉重。两人快步跑出小巷，来到一条相对宽敞的马路，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有日军巡逻车开过，车灯的光束扫过墙面，留下短暂的光亮。

“我们现在去哪里？”苏瑶停下脚步，看着林羽，眼神里带着询问。

林羽从怀里掏出怀表，打开表盖，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联络图和情报摘要。借着路灯的光线，他快速浏览着联络图。上面标记着上海的三个秘密联络点，最后一页果然写着南京联络点的地址。地址在夫子庙附近的一家字画店，接头暗号是“买一幅《松鹤图》”。

“先去上海的第一个联络点，”林羽指着联络图上的一个红点，“在虹口区的一条弄堂里，那里有地下党的同志，能给我们提供掩护，还能帮我们拿到去南京的通行证。”

苏瑶点头，接过林羽手里的情报摘要，仔细看了起来。摘要上记录着日军“清乡计划”的大致时间、参与部队数量，以及重点扫荡区域。虽然信息不够完整，但足以证明日军的阴谋已经箭在弦上，必须尽快送到南京。

“老郑同志用生命换来的情报，我们绝不能辜负。”苏瑶将摘要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要把情报送到南京，完成他的遗愿。”

林羽重重点头。他抬头望向夜空，月亮被乌云遮住，只有几颗星星微弱地闪烁着。老郑的脸庞仿佛在星空下浮现，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像是在注视着他们前行的方向。

“走吧，”林羽收起怀表，将其紧紧握在手心，“我们不能让老郑等太久。”

两人并肩朝着虹口区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身后的静安寺还在传来零星的枪声，那是张猛和日军在战斗；身前的路漆黑而未知，却因为老郑的临终托付，多了一份坚定的力量。林羽知道，从接过怀表的那一刻起，他的使命就不再是个人的生存，而是无数百姓的安危，是整个抗日事业的希望。这份托付，他必须完成，也一定会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