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和珅从煤场换班下来,刚回到住处想歇会儿,就被福安派来的人叫去了銮仪卫值房。
他一进门,就看见福安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个茶杯,慢悠悠地喝着茶。
“和珅,今儿个你不用值岗了,去御花园清理杂草。”
福安放下茶杯,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昨儿个皇上说御花园的杂草长得太盛,影响景致,你去把东边的牡丹园,和西边的荷池周围的草,都拔干净,日落此前必须完工。”
和珅心里一沉:御花园东边的牡丹园和西边的荷池,加起来有好几亩地,现在正是盛夏,日头最毒的时候,别说拔草,就是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儿,都能晒脱一层皮。福安这是故意让他受累,想让他知难而退。
“是,福大人。”和珅没有争辩,只是躬身应下。
他知道,此刻再多的辩解,都是徒劳,不如干脆应下来,或许还能有别的机会。
福安见和珅还是这副样子,心里更不痛快了,挥了挥手:“去吧,别偷懒,我会让人去检查的。”
和珅拿了把镰刀和一个竹筐,往御花园去了。刚到御花园门口,就看见几个太监,抬着一筐冰镇西瓜,往养心殿去,瓜香顺着风飘过来,勾得人心里发馋。
他咽了口唾沫,走进御花园,牡丹园里的牡丹已经谢了,只剩下绿油油的叶子,叶子底下长着不少杂草,有狗尾草、牛筋草,还有些不知名的野草,长得密密麻麻。
和珅放下竹筐,拿起镰刀,先把杂草的根部割断,然后再用手拔出来。刚拔了没一会儿,汗水就顺着额头流下来,滴在地上,瞬间就被晒干了。
他的号服很快就被汗水浸透了,贴在背上,又闷又热,难受得很。
“哟,这不是和珅吗?怎么沦落到拔草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和珅抬头一看,只见福安带着两个侍卫,手里拿着折扇,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福安的手里,还拿着一块冰镇西瓜,正大口大口地吃着,西瓜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他也不在意。
“福大人,卑职奉命清理杂草。”和珅低下头继续拔草。
“奉命?” 福安冷笑一声,把吃剩的西瓜皮扔在和珅脚边:“我看你就是个拔草的命!还以为自己是个才子,能靠几句藏语就攀上高枝?告诉你,在这銮仪卫里,我说你行你就行,我说你不行,你就什么都不是!”
旁边的两个侍卫也跟着起哄:“就是,福大人说的是,和珅你还是老实拔草吧,别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了。”
和珅没理会他们的嘲讽,只是加快了拔草的速度。他把拔下来的杂草整齐地堆在竹筐里,等竹筐满了,就把杂草倒在旁边的空地上,堆成一个小垛。他心里清楚,福安就是想激怒他,让他失态,只要他一动手,或者说一句顶撞的话,福安就能借着由头把他赶出銮仪卫。他不能中这个圈套。
太阳越升越高,晒得地面发烫,和珅的嘴唇都干裂了,喉咙里像冒着火。他找了个树荫,靠在树干上歇了会儿,从怀里掏出一个水囊,喝了口凉水,这水囊是冯氏早上给他装的,里面还放了些甘草,喝起来有股淡淡的甜味。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和珅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绸缎,总管服饰的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正沿着御花园的石子路走过来。
这个太监和珅认识,是乾隆皇帝身边的近侍姓刘,宫里人都叫他刘总管。
刘总管为人精明,做事谨慎,很得乾隆皇帝的信任:刘总管走到牡丹园门口,看见和珅在拔草,又看了看旁边,堆得整整齐齐的杂草垛,停下了脚步。”你是銮仪卫的侍卫?”刘总管开口问道,声音温和。
“回刘总管,卑职和珅,是銮仪卫的侍卫。” 和珅连忙躬身行礼。
刘总管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杂草垛上:“这些杂草,你都堆得这么整齐?”
“回总管,这些草晒干了能当引火的柴火,扔了可惜。” 和珅笑着说:“宫里冬天取暖要用煤,若是用这些干草引火,能省不少煤呢。”
刘总管眼睛一亮,赞许地看了和珅一眼:“你倒是个会过日子的人。现在宫里的人,大多只知道浪费,像你这样懂得节省的,不多见了。” 他顿了顿,又问:“你识字吗?”
“回总管,卑职略识几个字,平日里也喜欢读些书。”和珅回答道。
“哦?”刘总管更感兴趣了:“你都读些什么书?”
“回总管,卑职读《论语》《孟子》,还有些满文、蒙古文的典籍。上月皇上说要接见漠北王公,卑职还在学蒙古文的《圣祖训》,想着或许能帮上忙。”
和珅说这些话时,语气很平静,没有刻意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