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视室的门被 “砰” 地一声甩在墙上。

苏婉莺的嘶吼像淬了冰的刀子，扎在戒毒所安静的走廊里：“滚！都给我滚！”

值班民警下意识伸手拦，却被苏婉莺猛地推开。她头发散乱，原本精致的妆容花得一塌糊涂，眼线晕成黑圈，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泪水砸在白大褂的前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

“苏婉莺！你冷静点！” 马晓丽追在后面，手里还攥着苏婉莺落在探视椅上的外套：“你爸妈也是关心你……”

“关心我？” 苏婉莺猛地回头，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声音尖得破了音：“他们关心我能不能赶紧复出赚钱！关心我有没有让他们在亲戚面前丢面子！谁关心我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有多难受？谁关心我被人递那东西的时候，我其实想拒绝？”

她的话像机关枪一样扫出来，每一句都带着颤音。探视室里，苏父苏母还站在门口，脸色铁青。苏父抬手想骂，被苏母一把拉住，两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带着一肚子怨气，狠狠瞪了苏婉莺一眼，转身摔门走了。

走廊里的脚步声、关门声混在一起，像重锤敲在苏婉莺的神经上。她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却又在下一秒爆发出来，转身扑进探视室，抓起桌上的搪瓷水杯，狠狠砸在地上。

“哗啦 ——”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有的弹到墙上，发出清脆的回响。马晓丽吓得往后缩了一步，赶紧喊：“苏婉莺！别这样！会伤到手的！”

苏婉莺像没听见，又伸手去掀桌子。沉重的实木桌被她晃得吱呀响，桌上的登记表、中性笔全掉在地上，笔杆摔断，墨水溅在白色的瓷砖上，像一朵朵黑色的花。

“我受够了！” 她嘶吼着，双手死死攥着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凭什么所有人都对我指手画脚？公司逼我复出，爸妈逼我赚钱，粉丝逼我当完美偶像！我只是想睡个好觉，我有错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呜咽，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马晓丽想上前，又怕刺激到她，只能站在原地急得转圈：“你别激动啊，有话好好说，林墨然姐马上就来……”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墨然穿着白大褂，快步走来，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她刚结束对赵磊的心理疏导，听说苏婉莺在探视室闹起来，立刻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林墨然的声音很稳，没有一丝慌乱。她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又落在苏婉莺身上，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平静的关切。

“林墨然姐，她爸妈探视的时候说她了，” 马晓丽赶紧解释：“说她丢面子，还催她复出，苏婉莺就炸了……”

林墨然点点头，没说话。她慢慢走近探视室，避开地上的玻璃碎片，停下脚步，离苏婉莺还有两步远。

苏婉莺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看到林墨然，像是看到了发泄的对象，突然冷笑一声：“怎么？林医生又来给我做心理辅导？想劝我迷途知返？还是想让我配合治疗，早点给你添业绩？”

她的话像针一样尖，带着满满的嘲讽。马晓丽皱起眉：“苏婉莺，你怎么能这么说林墨然姐？她一直很关心你……”

“关心我？” 苏婉莺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你们谁真的关心我？你们只关心我能不能戒掉毒瘾，能不能符合你们的期待！我告诉你们，我戒不掉！我也不想戒！反正我已经是个烂人了，你们满意了？”

林墨然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知道，苏婉莺此刻的所有尖锐，都是包裹着脆弱的硬壳。她慢慢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支没摔坏的笔，又弯腰去捡玻璃碎片。

“小心手！” 马晓丽惊呼一声。

林墨然没抬头，指尖被一片锋利的碎片划了一下，鲜红的血立刻渗了出来。她只是皱了皱眉，把碎片放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继续捡剩下的。

苏婉莺的动作顿住了。她看着林墨然的手指，那道伤口不算深，但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白色的瓷砖上，格外刺眼。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原本翻腾的怒火，突然就弱了几分。

“你别装了！” 苏婉莺嘴硬道：“这点小伤算什么？想博同情吗？我不吃这一套！”

林墨然捡完最后一块碎片，站起身，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创可贴，低头给自己包扎。她的动作很轻，很认真，像是在处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没装，” 她抬起头，看着苏婉莺，眼神平静而坚定：“我只是不想你不小心踩到碎片，伤了自己。”

苏婉莺愣了一下，突然就说不出话了。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刻薄的话，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委屈、愤怒、无助，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混在一起涌上心头，让她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真的受不了了……” 她蹲下身，双手抱住膝盖，肩膀抖得更厉害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在圈子里有多难。每天要赶十几个通告，要应付各种各样的人，要保持完美的形象，不能有一点差错。我晚上失眠，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头发一把一把地掉。”

她的声音哽咽着，像个迷路的孩子：“然后有人给了我那个东西，说能让我放松，能让我睡个好觉。我一开始不想碰的，真的不想…… 可是我太累了，我想休息，就只试了一次。然后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被曝光的时候，我觉得天塌了。” 苏婉莺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绝望：“粉丝骂我，公司要和我解约，爸妈只会怪我。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热闹，没人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马晓丽站在旁边，眼圈也红了。她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墨然慢慢走过去，在苏婉莺身边蹲下。她没有碰苏婉莺，只是轻声说：“我知道。我知道那种明明拼尽全力，却还是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我知道那种想抓住点什么，却不小心掉进深渊的无助。”

苏婉莺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墨然。这个一直对她 “温柔说教” 的心理医生，此刻的眼神里没有居高临下的怜悯，只有感同身受的理解。

“你…… 你怎么会知道？” 苏婉莺的声音带着颤抖。

林墨然没有立刻回答。她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递到苏婉莺面前：“先擦擦眼泪。哭出来会好受点，但别让眼泪淹了自己。”

苏婉莺看着那张洁白的纸巾，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她笨拙地擦着脸上的泪水和花掉的妆容，动作里带着一丝狼狈，却没有了之前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