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墨然看着她,指尖的创可贴还在渗着淡淡的血痕。她想起姐姐林薇然,想起姐姐最后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也是这样狼狈,这样绝望。那时候,她还太小,不知道该怎么帮姐姐,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进深渊,直到再也看不见。

“我知道,是因为我姐姐。” 林墨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我姐姐林薇然,曾经和你一样,也是个对生活有期待的人。”

苏婉莺的动作顿住了。她拿着纸巾的手停在脸颊旁,怔怔地看着林墨然。

走廊里的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动着林墨然白大褂的衣角。阳光透过探视室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林墨然的脸上,勾勒出她柔和却坚定的轮廓。

“我姐姐比我大五岁,” 林墨然慢慢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却又带着藏不住的伤痛:“她小时候很厉害,学习好,长得也漂亮,是我们家的骄傲。她一直想当一名画家,说要画出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高中的时候,姐姐认识了一群朋友。” 林墨然的眼神暗了暗:“那些人看起来很潇洒,很自由,说能带着姐姐见世面。姐姐那时候正处于叛逆期,觉得爸妈管得太严,就跟着那些人混在了一起。”

“一开始只是一起玩,后来那些人就给她递了毒品。” 林墨然的声音微微发颤:“姐姐一开始也拒绝,说那东西不好。可是那些人说,只是玩玩而已,不会上瘾,还能让她忘记学习的压力,画画更有灵感。”

苏婉莺的呼吸屏住了。她仿佛从林墨然的话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样的被人诱导,一样的一开始只是想 “试试”,一样的以为自己能控制,最后却泥足深陷。

“姐姐试了第一次。” 林墨然的指尖攥紧了,创可贴的边缘被她捏得发皱:“她说第一次的时候,确实觉得很放松,所有的烦恼都不见了。然后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等她想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的变化越来越大。” 林墨然的声音里带着痛惜:“以前她最喜欢画画,后来画笔扔在一边,再也没碰过。她变得暴躁、敏感,经常和爸妈吵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她的身体越来越差,脸色苍白,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爸妈那时候急坏了,带她去戒毒。” 林墨然叹了口气:“第一次戒了三个月,出来的时候,姐姐说她再也不碰了。我们都以为她真的好了,还帮她找了一份画廊的工作。可是没过多久,她又和那些人联系上了,再次复吸。”

苏婉莺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很漂亮,是弹过钢琴的手,曾经在无数舞台上接受过掌声和欢呼。可现在,这双手也因为吸毒,变得有些颤抖,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灵活。

“那时候,我还在上大学,学的是医学。” 林墨然说:“我每次回家,都想劝姐姐,可是她要么躲着我,要么就跟我发脾气。她说我不懂她的痛苦,不懂那种想戒却戒不掉的绝望。我那时候很生气,觉得她不争气,觉得她对不起爸妈的付出。”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林墨然的声音突然哽咽了:“医生说,姐姐吸毒过量,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行了。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姐姐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纸,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我了。”

苏婉莺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一次,不是因为愤怒,也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林墨然的故事,因为那种同样的绝望和无助,深深刺痛了她。

“姐姐的遗物里,有一本日记。” 林墨然的声音带着泪光,却依旧坚定:“她在日记里写,她很后悔,后悔当初不该一时糊涂碰了毒品,后悔让爸妈伤心,后悔自己毁了自己的人生。她写,她每天都在和毒瘾作斗争,每天都想重新开始,可是每次都失败。她写,她觉得自己像个罪人,不配得到原谅。”

“那时候我才知道,她不是不争气,她只是太痛苦了。” 林墨然看着苏婉莺,眼神里满是真诚:“她不是想堕落,她只是掉进了深渊,找不到爬出来的路。而我,作为她的妹妹,不仅没有帮她,还责怪她,我很后悔。”

苏婉莺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她想起自己每次毒瘾发作时的痛苦,想起自己一次次想戒却又复吸的绝望,想起爸妈失望的眼神,想起粉丝的谩骂,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和林墨然姐姐日记里写的,一模一样。

“我姐姐走了之后,我就改了专业,学了心理学。” 林墨然说:“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掉进毒品的深渊,想知道怎么才能帮他们爬出来。我考上了戒毒所的心理医生,立志要拉人出深渊,因为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像我姐姐一样,带着无尽的悔恨离开这个世界。”

“苏婉莺,我不是想给你说教。” 林墨然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股暖流,涌进苏婉莺的心里:“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你不是烂人,你只是不小心掉进了深渊。你有后悔的念头,有想重新开始的想法,就说明你还没有放弃自己。”

苏婉莺慢慢放下手,泪眼蒙眬地看着林墨然。她的眼神里,少了之前的尖锐和叛逆,多了一丝迷茫和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