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曹雪芹满月之后,沈氏的身体渐渐恢复,便开始亲自照料他的起居。江宁织造府占地广阔,庭院深深,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花园里的花木四季常青,溪水潺潺。曹雪芹的婴儿时期,便是在这如画的府邸中度过的。

沈氏对曹雪芹的照料无微不至。每日清晨,她会亲自抱着曹雪芹在庭院中散步,让他感受清晨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春日里,看海棠花谢,桃花盛开;夏日里,在树荫下乘凉,听蝉鸣阵阵;秋日里,赏菊花绽放,看落叶纷飞;冬日里,围着火炉取暖,看雪花飘落。沈氏会轻声给曹雪芹念唐诗宋词,讲江南的风土人情,虽然他还听不懂,但那温柔的声音,优美的诗句,早已在他心中埋下了文化的种子。

织造府里的藏书楼,是曹寅生前亲手打造的,名为 “楝亭”。楼里藏着数万卷书籍,从经史子集到诗词歌赋,从天文地理到医卜星相,应有尽有。曹寅是江南文坛的领袖,一生酷爱读书、藏书、著书,他的诗文在江南一带广为流传。曹頫深知读书的重要性,虽然曹雪芹还小,但他时常会抱着曹雪芹来到楝亭,让他感受书香气息。

有一次,曹頫抱着曹雪芹在楝亭看书,随手拿起一本曹寅的诗集《楝亭集》,轻声念道:“廿年树木,十年树谷。高高下下,随其丰蔅。” 曹雪芹坐在父亲怀里,小手无意识地抓着书页,眼睛盯着书上的字迹,似乎对那些黑色的符号产生了兴趣。曹頫看着儿子的模样,心中暗暗欣慰,他希望儿子将来能像祖父一样,博览群书,成为一个有学问、有风骨的人。

织造府里不仅有丰富的藏书,还有许多能工巧匠。曹寅生前喜欢结交各路人才,府里常有文人墨客、书画家、音乐家往来。这些人时常在府中聚会,吟诗作对,挥毫泼墨,抚琴吹箫。曹雪芹稍大一些,便常常跟着乳母躲在屏风后,偷偷观看这些人的聚会。

有一次,江南著名的书法家王澍来织造府做客,曹頫设宴款待。席间,王澍一时兴起,挥毫泼墨,写下了一幅楷书《千字文》。那字迹工整秀丽,笔力遒劲,众人看了都赞不绝口。曹雪芹站在一旁,看得入了迷,小手不自觉地模仿着王澍写字的姿势。王澍见他聪明可爱,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这孩子眼神灵动,将来定是个爱书之人。” 说着,便把那幅写好的《千字文》送给了曹雪芹,嘱咐曹頫好好教导。

曹頫十分珍视这份礼物,特意请人装裱好,挂在曹雪芹的房间里。从此,曹雪芹便常常对着那幅字发呆,有时候还会拿着树枝在地上模仿写字的笔画。沈氏见他喜欢,便找来了笔墨纸砚,教他握笔的姿势。虽然他写的字歪歪扭扭,但乐此不疲。

织造府的生活,不仅有书香气息,还有浓厚的艺术氛围。府里有专门的戏班,每逢节日或有宾客来访,都会上演精彩的戏曲。曹雪芹从小便耳濡目染,对戏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喜欢看昆曲的婉转缠绵,也喜欢看京剧的慷慨激昂。戏班里的演员们穿着华丽的戏服,戴着精致的头饰,在舞台上演绎着悲欢离合的故事,让曹雪芹看得如痴如醉。

有时候,曹雪芹还会跟着戏班里的演员学唱几句,虽然声音稚嫩,但却有模有样。曹頫见他对戏曲感兴趣,便找来戏本,教他认识戏里的人物和故事。那些才子佳人、英雄豪杰的故事,深深吸引了曹雪芹,让他对文学创作产生了最初的向往。

除了文化和艺术的熏陶,曹雪芹还在织造府中感受到了家族的荣光和责任。江宁织造府是皇家的御用织造机构,负责为宫廷提供绸缎、衣物等用品。府里的织锦车间里,常年有数百名织工忙碌着,他们织出的锦缎色彩鲜艳,图案精美,深得王公贵族的喜爱。

曹頫时常会带着曹雪芹去织锦车间参观。看着织工们灵巧的双手在织机上穿梭,一匹匹精美的锦缎渐渐成型,曹雪芹心中充满了好奇和敬佩。曹頫会告诉曹雪芹,这些织工们都是能工巧匠,他们的手艺是曹家的宝贵财富,也是江宁织造府得以立足的根本。他还会告诉曹雪芹,曹家能有今日的荣光,离不开祖辈的辛勤付出和圣上的信任,将来他长大了,也要承担起家族的责任,把曹家的事业发扬光大。

曹雪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小的心中,已经埋下了对家族的认同感和责任感。他看着父亲严肃的神情,看着织工们忙碌的身影,看着那些精美的锦缎,心中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不辜负父亲的期望,不辜负家族的荣光。

在织造府的岁月里,曹雪芹就像一棵茁壮成长的小树苗,在家族的滋养和熏陶下,渐渐展现出非凡的天赋和灵气。他天资聪颖,记忆力惊人,几岁便能背诵许多唐诗宋词;他性情敏感,善于观察,能从身边的小事中发现乐趣和哲理;他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常常会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府里的小丫鬟和小仆人。

沈氏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心中满是欣慰。她知道,曹雪芹将来一定会有一番作为。但她也隐隐有些担忧,她了解曹頫的性格,过于谨慎内敛,而江宁织造府的位置又十分特殊,身处官场漩涡之中,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她只希望儿子能平安健康地成长,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

此刻的曹雪芹,还不知道未来的风雨坎坷,他沉浸在织造府的繁华和温暖中,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他在庭院中奔跑嬉戏,在楝亭中读书识字,在戏班里感受艺术的魅力,在织锦车间里见证家族的事业。这一切,都成为了他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也为他后来的文学创作积累了丰富的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