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深刻的羞耻席卷而来,我低下头,从兜里掏出手机,紧紧握在手里,直到手指泛白。
陈雨枫伸出食指压住嘴唇,示意我,“听。”
咖啡厅里飘着陈奕迅低沉沙哑的声音。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会带着笑脸回首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看看你最近改变
陈雨枫和着音乐说道:“好久不见。”
鼻子一酸,眼泪扑扑就下来了。
他有些吃惊,连忙掏出手帕递给我,连声说:“怎么哭了?”
我强忍呜咽勉强对陈雨枫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有些伤感。”
陈雨枫的脸皱成一团:“其实见到我不用这么激动的。”
服务生刚好这个时候送上早餐,陈雨枫靠回坐位,待那人走开,他又凑上来,小声说道:“猫,苏乌晴,喂,你看看这里的人,都在鄙视我,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你赶紧给我笑。”
我深呼吸,平复心情,勉强笑道:“不好意思。突然失控,让你见笑了。”
他还想说话,我把早餐南瓜饼往他面前一放,引开他的注意力道:“你尝尝这个,味道还不错。”
他看我一眼,无可奈何的夹起面前的南瓜饼咬下去。
吃完早餐,我实在觉得意犹未尽,正要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接过电话后,他非常失望的样子对我说:“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现在倒好,没时间了。”
“怎么了?”我问。
“有个跨省的案件,现在要过去取证。”
“现在?”
“是的。人都到齐了,都在等我。”
“没关系,以后有机会再聚。”我笑道。
最后就这样,从咖啡厅出来,阳光还是一样的阳光,但不知怎的,照在身上冷冷的,没有一丝热度。他到达目的地后给我报了个平安,没有约下次见面的时间。
不是该满足吗?在感慨什么呢?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相约重聚,还期待怎样呢?叙旧才是唯一的主题。
两天后,我在上班的时候,手机不安分的振动了两下。我预感事情不妙,打开一看,果然:“哎呀,苏小姐,好久没有收到我的问候了吧?应该少了不少乐趣哦,不过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如此寂寞的。如果你忘记你曾经做过的丑事,那也没关系,有我在嘛,我会帮你记住并且时刻提醒你的。”
这人说的丑事,是我大学时和有妇之夫交往,那人的正牌夫人找上门来,闹到学校,我因此退了学这件事。
我的世界,有双恶魔的眼睛在盯紧我,一手操控我的生活,一手摧残我的意志。公司大厅里熙熙攘攘都是人。我仿佛站在世界中心,赤身裸体供他人观赏。啪的关掉手机,逃一般的钻进洗手间。一遍一遍对自己说:“it’s nothing,it’s ok。”
然而洗手间外两个女人的对话,轻意打破了我本不坚固的金钟罩。
“随报纸一起送来的照片你看到没有?”
“什么照片?”
“苏乌晴啊。你绝对想不到她是那种人,竟然做出这种事。”
“哎呀,你快说,到底什么事?”
那个声音压得低些,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有和男人上酒店的,有在名车里和男人拥抱的,还有失魂落魄在妇产科门诊被一男一女拖着的,最精彩的是被一个女人甩了一把掌的样子,披头散发,脸肿得老高,被许多人围观。我估计呀,那个打人的女人就是正房。看照片就知道,那女人够狠的。不过也不能怪她狠,哪个女人不恨破坏自己家庭的人呐?要让我发现有狐狸精勾引我老公,我也会叫她吃不完兜着走。”
“不会吧?你刚说的是苏乌晴这个人?不像哦,看她平时非常低调,几乎每天一身黑,活像修道院里的修女。”
“哼,人不可貌相。她刚进公司的时候我也以为她是很斯文的女孩,从不搬弄是非。不过我可错看她啦,她是典型的闷骚阴险型。我每次和她说话,她都爱理不理,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而且公司的活动从没见过她参加,傲得很。但是,我亲眼看到下班时间,她和我们社长单独两个人一起吃西餐。她对着我们社长倒是笑得很甜。”
“什么?那个海归派?我们英俊潇洒,平易近人的李社长?这么说,她和社长……?”
“一定是她主动投怀送抱!我们社长是如此的风度翩翩,绅士有礼,怎么会迷上她?!你别忘了,我们公司阴盛阳衰。以苏乌晴的经历,多半又是故态萌发咯!”
“等等,你说得不对。”
“哪里不对?”
“她原来是第三者,高攀我们社长就不算第三者咯!”
“为什么呢?”
“我们社长结婚了吗?”
“结婚了?”
“还是单身嘛!”
她们在表演相声么?现演现卖,连彩排都省去了。
我听出来了。是客户部谢姐的声音。她是出了名的八卦王。办公室里一有风吹草动,只要被她捕捉到,再经她一番绘声绘色的演说,无论多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将成为世界级的新闻。
躲在隔间里,想象着若现在怒气冲冲的踢开门警告她不要在别人背后说三倒四,她会是什么表情?
这样想着,却没有行动。我偏头痛犯了,正靠着墙壁,待疼痛缓解。
她们说看到我和社长一起吃饭,大概是半个月前那次。想象力真丰富,仅是一起吃晚餐,就被攻击成那样。若是听说我和社长从小一块长大,甚至同睡过一张床,不知道还会说什么更难听的话来。语言多伤人,不,应该是人心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