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次开工后,郭老还提议我们到当年那个地方去看了看那些遇难者的家属。郭老这个人心很好,他一去,就给那年出事的人家里送了些东西。
我们这次发掘,要比以前郭老第一次做得好得多。一个是兵强马壮,第二个方面是铺排得很开。主要墓葬有汉代的、战国的、殷代的,总共做了上百个。
记得大过年的我们还都在那儿忙活。我们这些实践上的生手,主要做一些好做的墓葬,这次发掘的遗址少,主要是墓葬。
在辉县外面的一个山坡上,我们发掘了一个战国墓,发现的东西较丰富。在清理过程中,我们发现这个几千年的墓葬在历代被盗掘的痕迹都有。这个墓葬是郭老上次在河南探好后未来得及发掘的,中间一下子又隔了八年时间。
殷代有个居住区,是分配由我单独做的项目。当然,夏所长和苏先生也是商量了的。年轻人就得放手锻炼,这是基本发掘呀,发掘规程、要求,都得要我独立动手制定。当然,夏先生和苏先生也常常到我的工地来指导。
当时,我手下有四五个当地民工。说来也挺可笑,我这个“专家”开始的主要“任务”是和我们的探工向这些“土夫子”学习如何钻探、如何认土等这些基本的动手“知识”,开始做得很慢。天气回暖的正月里,我、安志敏、王仲殊等年轻人一人包一个墓,便甩开膀子大干起来。
我做战国墓的“优势”,是夏所长在杭州时带我做过墓葬发掘,我这边也就干得比他们顺手,速度也快,记录也细心。
我们这次去一共有两个发掘任务,一个是已经发现的殷代汉代墓葬。另一个,就是魏国大墓。结果,我们在第二个事情上了当地人的当。他们那里确实有三个魏国大墓,那时候当地那些盗墓的没有盗出来,他们都说那里面东西肯定很多。其实,这些当地人也不知道这个墓葬被盗过没有,他们希望帮我们挖这个墓的目的,是不管有没有东西,他们都能够赚取工资,他们才不管耽误不耽误我们的宝贵时间呢。他们每天除过吃饭还领5角钱工资,当时那钱真不少啦。有些工厂徒工,月工资才两三元钱。
郭老这个人有时候太迷信这些人,他以前在这边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时间很长。因为这些当地人,对一些当地的东西比我们熟悉,有时候还真得依靠他们,虚心听取他们的意见。何况,有些人在旧社会就是以盗墓为职业的惯盗,经验很丰富。所以,这些人的话,他就多了点盲目相信。
三个大墓同时开始挖的时候,所里多给了四万元。我们当时连墓道一起发掘,工人排队出土,大约有二十几个工人。郭宝钧老先生、苏秉琦和我三个人一人负责一个大墓,大约用了一个半月挖到了底部,结果,下面已经被盗了,剩下的东西不多。这时,我们才知道上了当地这些民工的大当。
虽然墓穴剩的东西不多,但是墓室结构很完整,我负责的那个墓,包括夯土层都做了出来。苏先生负责指导的二号墓,在墓道口只出了一个鎏金马头,做了一个象征性的车。快清理完的时候,郭老负责的墓边上出了一个埋藏坑,里面有十几件玉器。这些无意中的发现,最后成了辉县报告中的最大成绩。当然,最后还发掘出了些其他东西。
我负责的那个墓,有十一米深,层层都有东西。夏所长要我先做遗址,主要学习了怎么画图。我印象最深的是,发掘的那个灰坑上面是圆的,下面是方的。
那年冬天气候比较冷,家里把毡袜、毡帽什么的都给我寄来了,但整天干活出力,人经常汗流浃背,这些保暖衣物实际上都没有机会穿用。直到第二年二月,辉县这里的工作才算结束。
辉县发掘,是新中国考古队伍的第一次大练兵。规模不小,收获也不小。那段时间,考古队发生了几件生活小事,虽苦涩难言,现在提说起来却很有些意思。
第一个故事:一顿肉包子,吃“坏”了全队人。大师傅王文祥是北京“御膳房”配属我们考古队当野外炊事员的老炉头。我记得是十月中旬的一天,他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些牛肉,兴高采烈地给大家包了一顿“宫廷牛肉包”。当时,我们工作很忙,包好的包子作为中午饭还是他担着送到工地的。
当时,别说工地上没有水洗手,就是在驻地村庄吃水都很困难。年轻人更是不讲究卫生,一看老王担了两大筐包子来,手也没洗,拍拍土,便抓起包子你七个他八个地大吃了起来。这顿饭后的第二天,全队就害起了一个奇怪的病症——肛周瘙痒!
开始,还只是晚上睡觉痒,就像有许多小虫子从肛门爬进爬出。两天后,大白天也痒得人不能专心工作。这号怪病,痒起来那真是奇痒无比,恨不能用手一直去挠屁眼,却是愈挠愈痒!再说了,这号病毕竟痒痒的地方不方便给周围人交流感受,大家又都不好说破这个事情,开始还都能那么忍着。第三天有些人就坚持不住了,交头接耳“交换”了各自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