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当货船靠在一处野岸歇息的时候,艾达就跳到江中游泳。她一面娴熟地搏击着水浪,一面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发出大声的感叹:“噢,长江,你太美了!”
这个英国女郎有着非常柔美而匀称的身材,尤其是她穿着简洁的比基尼翻腾在长江碧波之中的时候,更是让船工们目瞪口呆。这些地地道道的传统男人,他们身边的女人都是长袍裹身,哪见过这般裸露的异性胴体呢?他们虽然不敢正眼看一眼艾达游泳的样子,却也忍不住偷偷觑上一眼。
只有古兆光是个例外,他连脑袋都不往艾达游泳的地方转过去一下。这令艾达很失望,同时也更加刺激了她要去征服他的好奇心理。
古兆光并不是清心寡欲的男人,面对像艾达这样体健貌美又婀娜多姿的异国女性,以及她所展示的火辣风情,他在心里也曾不由自主地发出过深深的惊叹。
然而,当他近距离面对艾达的时候,就会想起自己的心上人何蕙兰,这样他就会竭力从心底里产生一种对别的女人的强烈排斥。他已经对何蕙兰许下过诺言,要在赚到了一笔足够多的银元之后,回家风光迎娶何蕙兰为妻。何蕙兰也答应等他回来,做他的新娘。因此不管艾达怎么诱惑,不管她怎么刺激,他都对她保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艾达用修长的臂膀和双腿轻快地划动着江水,一会儿蛙泳,一会儿仰泳,一会儿交替扬臂,嬉浪逐波,周身绽放着晶亮的水花。当她抬头换气的时候,湿淋淋的头发贴在她的额头和脸上,宛若出水的夜莲,活力四射,煞是美丽。她对古兆光扬着手,脸上露出挑衅的笑容。
这一切并没能打动古兆光,他依然蹲在船的另一侧舷边清理着帆篷的绳索。
艾达见古兆光并没有被她的举动所吸引,心中暗自有些生气和没趣。但是她又是如此欣赏这个沉默男人身上所流露出来的坚韧稳重的东方男人味。她已经对他产生了一种敬慕的感情。她踩着水,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莞尔笑了笑,心中在埋怨着古兆光的木讷可笑。
游着游着,艾达忽然绕到船艉,对古兆光招着手,笑着向他打招呼:“嗨,米司古!”。忽然,她大声尖叫了一声,手臂在空中晃了一下,人便没入水中,无了踪影。
船上的人惊慌地望着空阔的江面。
起先,古兆光并没有在意,他依然蹲在那里捣弄着帆绳。可过了几分钟,仍不见艾达的身影,他一下子着起急来,慌忙扔掉帆绳,二话没说就纵身一跃,跳入江中。
古兆光在水里摸索了一阵,并没有寻到艾达的身影,便浮出水面,唤了一口气朝船艉游去。他一只手攀着舵叶,眼睛向江面搜索,有些气急败坏地大声呼喊道:“艾达,你这个臭娘们,出来,快出来!”
正在此时,古兆光听到背后一阵水响,紧接着就有一双细嫩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肩膀。他急忙转过脸去,没曾想正好触碰到艾达那张笑咪咪的脸颊。
趁古兆光发怔的当口,艾达已经不由分说地从后面转到了他的正面,也用一只手攀住船舵,另一只手搂住了古兆光的脖子,并将自己厚实而柔润的嘴唇紧紧贴在古兆光的嘴唇上。
古兆光还没有从惊惶中反应过来,就感觉艾达火热柔滑的舌头已经划开了他的唇齿,深入到他的口腔里,他感觉自己的喉结不争气地蠕动了一下。
被艾达这样近似粗野地抱着吻着,古兆光本能地作出了反应,不一会儿,他就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整个身心似乎被一股莫明的烈火包围了起来。
这时,他像被什么东西狠狠蜇了一下,忽然果决地撇开了自己的脸,并用力掰开艾达的手,急速游到船舷旁边,双手攀住舷沿,一纵身爬了上去。他想到了另一个女人——何蕙兰。
艾达还沉浸在刚才那火热激吻的兴奋中,她一边笑着一边游出船艉,在水里仰身漂浮了一气,也翻身上了帆船。
船上的几个船工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以探寻的眼光盯着古兆光。
直到艾达从江水中攀上船来,船工们哑然无声地望着她那只穿了件薄薄的比基尼几乎赤裸的浅棕色身子,那高耸的乳峰、纤细的腰、浑圆的臀部和微凸的三角丘,竟然忘了本来正在做着的事情。
艾达朝船上的人望了一眼,旁若无人地回到船舱,依然换上紧身的牛仔服。
就这样一路行行泊泊,不知不觉到了西瓖口,货船在这里驶入长江北岸一条叫神龙溪的支流,这是通往神龙架山区的必经水道。
刚刚从长江转入小河,交汇口处的水还是挺深的。可是越往北,河水越浅,河道也越窄,而且河流更加弯弯曲曲,整个河床可以说是一条卵石遍布的浅滩,清幽幽的河流浅浅地在卵石滩中绕来绕去,艰难地伸向大山深处。
河的两岸是茂密的森林,高大的古木绿荫葱茏,它们从两岸覆盖过来,几乎遮蔽了整条河道,树林中不时传来鸟儿和猴子们的啼叫。
太阳从耀眼的火球渐渐变成悬在天边的橙红色圆盆,波浪上闪烁着点点瑰丽的霞晖,河谷的上空弥漫起一层薄薄的青岚,商船一如行驶在迷蒙的梦幻之中。
从西瓖口进去不到五里路,吃水较深的帆船儿就无法继续前行了,只能在这里转租当地特有的一种平底小木舟。
河滩上排列着十几只小木舟,它们一溜儿泊在岸边等待有人来租,每条船上都有好几名纤夫或坐或站地眺望着下游的方向,凝重的脸上流露着期待。
让艾达大吃一惊的是,这些纤夫居然全都是一丝不挂地赤裸着身躯,即便见到女性也并不回避。那些古铜色的线条分明的肢体,在夕阳的映照下看上去就像一群沉郁且富有刚性和力度的石雕,透露着浓郁的健康、质朴和野性的美。他们与整个河谷融合成一幅完美的画面。
艾达一直爱好着绘画,对人体还有过专门的研究,但她从未见过如此自然,如此粗犷,如此静默的男性胴体。在她见到这个场景的一刹那,心中产生了一股强烈的震憾。一时之间,她已经忘了自己是一名要赶紧把船上的货物送到目的地去的商人。她迫不急待地从船舱里取出随身携带的画具,架起画板,夹好绘画纸,“唰唰唰”挥动手中的碳素画笔,用速写的方式将眼前这群鲜活的雕像记录下来。
神龙溪水流清沏而湍急,弯多滩险,当地纤夫常年裸身泡在水里拉纤行船,这一方面是因为纤夫穿着衣服泡在江水中拉纤不方便,衣服浸湿后容易贴在身上磨破皮肤,另一方面纤夫生活贫困,衣服常年浸泡在水中很容易腐烂。
千百年来,“裸体拉纤”成为当地一种生产习惯。
纤夫之中也是有分工的,走在最前边的是“头纤”,守在船尾的是“驾长”,他们时常要带头吼起拉纤的号子,船工前呼后应,声震峡谷、声势壮观。有时,船在呈“之”字形的水道中横冲直撞,“驾长”手中一把橹、一杆篙,控制船的方向,船在汹涌的水流中飞速行进。
古兆光与纤夫谈好价钱,租定了五条小木舟,然后领着船上的伙计同纤夫一道,将帆船上的货物全都搬运到平底的小舟上去。一切安排妥当,古兆光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他干脆也学着当地纤夫的样子,脱掉外面的衣裤,只穿一条内裤,跳到溪流中,加入拉纤的行列。
五条小木舟呈一字形,在不足一尺深的浅流中向前行进。
为了预防被河水打湿身子,艾达也脱下了身上的衣裙,只穿着比基尼和胸衣。她从帆船跳到木舟上,完全没有了女人特有的羞涩与别扭,沉静中还带着一些俏皮的成份。面对飞泻而下的激流,她心血来潮地下到水里,帮着纤夫推船。古兆光上前劝阻,要她好生坐在船上,艾达瞪着一双淡蓝色的大眼睛望着他。古兆光的心头一下子软了,他只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继续埋头拉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