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镇上开完会,向屋外走的时候,焦参谋叫住了继恩,严肃地说:“你等一下,组织上有点儿事同你谈一谈。”
“那你们谈,我先走了。”枣针说。
“你不要走,一块儿也坐下来,我正要批评你呢,你这个妇女主任当得可太失职了,我们的杨指导员,是大学生,高级知识分子,都快三十了,还打着光棍呢,你说你这个妇女主任是不是没尽到责任呢?”焦参谋半开玩笑地说。
“那我可真有点冤,焦参谋!我一路上都在做他的工作呢,可是,人家皇上不急,你太监急有什么用?!”枣针装作生气的样子说。
“指导员同志,对于你的个人问题,今天,我不是作为一个兄弟同你进行这场谈话,而是代表组织!代表组织,你明白吗?我们共产党员,是将人一生都要献给党的事业的,是不能有任何私心的。‘共产党人,除了广大人民的利益,没有自己的任何私利’。所以,作为共产党人,你的个人的事儿,与党的事业是息息相关的,个人服从组织,是我们党的一个基本原则,你是一个有着近十年党龄的老同志了,又负责思想政治工作,思想觉悟高,这个道理不是不明白。为了在马头山一带团结广大人民群众,顺利地开展我党的宣传、组织群众进行抗日,必须要顾全大局……再说你收下了人家的定情物……咱们共产党人,一定要注意在群众中的形象,即使一个普通人,马头山里任何一个大字不识一筐的普通老百姓,也知道信守诺言,这是做人的一个基本原则……我不再多说了,一句说,你立即准备同枣林凹的魏枣叶结婚,这两天就登记,按照马头山的风俗,这个月的十六或十九就办婚礼!这是组织的决定!”焦参谋最后强调道。
“您……”继恩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一时之间,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惊异我什么都知道?是不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密切联系群众,群众把什么事儿都会告诉我们的。好了,组织与你的谈话结束,枣针,作为枣林凹的妇女主任,这事儿就交给你督办了,如果八月十九杨继恩指导员还打着光棍,我拿你是问!回去吧!”焦参谋斩钉截铁地说。
继恩随着枣针出了军区司令部的会议室,风吹在头上,感觉额头一阵阵发凉,用手一抹,原来都是汗,这时,他才感觉到衣服都被汗湿透了。
二人向司令部的院外走去,在大门口,恰好碰到了正在这里散步的司令员。见到继恩,司令员笑容可掬地说:“小伙子,过来,过来!”
继恩赶紧小跑了几步,来到司令员跟前,“啪”地一个敬礼,高声喊道:“报告司令员,我是警卫连指导员杨继恩,请求您的指示!”
“哦,好啊,怪不得这么精神呢,听说是要当新郎倌了,我正急着喝你的喜酒呢!对,是该成家了,咱们共产党人,革命是要干的,家也是要成的……听说新娘子是枣叶,很好的姑娘嘛,一天能做好几双军鞋,比得上神话故事中的织女了!……可不能嫌弃人家没文化,群众是我们共产党人真正的老师,在广大人民群众面前,我们要甘做小学生……你要是敢对枣叶不好,我第一个不算你!……能保证在八月完婚吗?听说马头山里人认为在红枣成熟的八月结婚最为吉利,这个月就把婚事办了!……”司令员笑哈哈地说。
“报告司令员,警卫连指导员杨继恩保证完成任务!”一边说,继恩“啪”地立正,又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枣针嫂子将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了促成继恩与枣叶的婚事上来了。在她的督促下,继恩和枣叶很快到镇上登了记,领了鲜红的结婚证,等一切都办妥当了,大家商定,八月十九是个吉利日子,就在这一天结婚。
凳完记,枣叶在枣针的陪同下,到镇上扯了一些布,回到家里后,枣叶把自己的心思放在了缝制新衣上来。除了衣服,她还决定为继恩与自己各做一双新鞋袜。这段时间,枣叶几乎一整天都不出门,钻在屋里,一个人静静地做针线。她把手指头放在嘴里蘸上一些唾沫,将线头捻得又细又尖,然后将线头穿进针里,就飞针走线地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很多时候,白天做了一天,晚上还要夜以继日地赶,有时候困了,针会扎到自己的手指上,细细的血珠就立即渗了出来,她没有喊疼,只是把受伤的手指放到嘴里吮一下。
每当这时候,枣叶就会想念起母亲来,心中不由一声叹息,如果有母亲在,她见女儿寻到了如意郎君,该会多么欣慰,她一定会用心地为女儿做嫁衣的。母亲也是做针线的好手,上百里的胭脂河,十八个山峁的马头山,谁不夸母亲手艺好呢,有娘在,自己也就不用如此费尽心思地亲自做嫁衣了,谁家闺女的嫁衣不是母亲帮着缝制的呢,可是,母亲在自己五六岁的时候就患伤寒死了。
每人一套的服装鞋袜都做出来后,枣叶还要绣两块枕巾和一块床头巾。
床巾是用来盖被子的,面积比较大,要绣一幅很大的鸳鸯戏水图,水是胭脂河的水,水里长的是荷花,胭脂河的荷花虽不如冀中白洋淀的多,可能也不如那里的荷花开得茂盛,但物以稀为贵,更让人喜欢。荷花丛下面的水里,静卧着一对交颈而眠的鸳鸯,像极了一对正在享受甜蜜爱情的情侣。枣叶用心地绣着,一边绣,她一边沉浸在幸福的遐思之中,心爱的继恩哥不知不觉浮现在她的眼前,自己和继恩哥似乎来到了胭脂河畔,继恩哥说下河洗个澡吧,说着解开了衣服,要拉自己一起下水。自己虽说心中很喜欢很渴望,但却娇羞难耐,急忙用双手将眼睛捂住;扭怩了好长时间,自己才掉过头去,慢慢地解开衣服,被继恩哥拉着走进河里。奇怪,河水一点不凉,温热温热的,在水中,两人看到在荷花丛下一对交颈而眠的鸳鸯,于是,自己与继恩哥也像它们那样,紧紧地抱在一起,倒在胭脂河水里,在水中任意地浮沉,像鱼儿一样自在的欢乐,一阵阵难以言传的舒适惬意,使枣叶难以自抑地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枣叶忽然觉得有一股阴冷的空气冲自己直扑而来,枣叶浑身一激灵,猛然从幸福的遐想中抬起头,原来是妹妹枣花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此时,她正站在当屋里,手握一把砍刀,冷冷地看着自己,可能,是自己的笑声将妹妹引来了,使她进来一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