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完后,两个妇女说:“你们早点睡吧,不要忘了早点将儿子生出来啊!”说完,两个女人笑着跑了出去,并随手将门带上了。
夜已经深了,村里的狗叫声逐渐稀少了,甚至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糊涂的公鸡的打鸣,然后,就一点声息都没有了,逐渐地,整个镇子好像也已经睡着了,洞房内,变得更加安静了,然而温馨甜蜜的气氛却越发浓郁了。
继恩为枣叶揭下了红盖头,今天这一天,直到这时,他才认真地看了看妻子,心中不由惊叹道:“枣叶长得真美!以前总觉得枣花是马头山里最美丽的姑娘,现在看来,枣叶与枣花比起来,一点儿也不逊色,枣花的美中带着一股野性与叛逆,而枣叶的美却充满了一种温柔娴淑的气质。俗话说,高山出俊鸟,在马头山里,居然生出了枣叶与枣花这样美丽的女孩,胭脂河的水,将山里的女子浸得如此滋润,马头山里的红枣将山里的女子养得如此红润丰满……”
就在继恩正在惊叹的当儿,新娘俯下身来,从所带的陪嫁里面取出一件东西,这件东西用红绸布包着,继恩开始不明白是什么。待枣叶打开红绸布,继恩不由地一阵心惊肉跳,原来,是一个半大的酒坛,继恩知道,里面装的是山里产的枣杠子酒,作为新娘的陪嫁,酒里面已经加入了胭脂,因而称为“胭脂红”,这是在新婚之夜,新郎新娘举行合卺仪式时所要喝的酒。
枣叶将酒斟好了,继恩哆哆嗦嗦地端起酒杯,与枣叶一起喝交杯酒。继恩看一看面前的枣叶,又低头凝视着端在手中的“胭脂红”,呆呆地看着酒杯,凝视着鲜红的酒浆,隐隐约约地,里面仿佛映出了枣花红扑扑的脸蛋,也完全是一幅新娘子的妆扮,眼睛肿得像桃一样,眼窝里含着盈盈的泪水,柔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继恩眨了眨眼,想看得更加清楚一些,然而酒杯中的人影却不知怎么又消失了。继恩将目光转向他处时,枣花的影子似乎又进入酒杯之中了,继续深情地看着自己。继恩抬起头来,面前的新娘是现实中的枣叶,再低下头,酒杯中的新娘却又成了枣花,再仔细看时,枣花就又倏地消失了……一时间,继恩被折腾得眼花缭乱。
继恩能看出来,枣叶不怎么能喝酒,她是在硬撑着喝的,这方面,她与妹妹有着天壤之别,枣花酒量大得没有底儿,而枣叶喝一口就会呛,然而,她皱着眉头,坚持喝完了第一杯酒,喝完后,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掩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喝第二杯。仅仅一杯酒,枣花的脸上就已经变得潮红。
继恩劝枣叶不要硬撑着喝下去了,尽管他知道,根据马头山里的风俗,新婚之夜的三个交杯酒,新郎新娘是无论如何都要喝的,因为这酒是用马头山里的红枣酿造的,红枣是枣树的精华,只有喝下这三杯酒,马头山顶的枣神爷爷和护枣娘娘才会高兴,两个神仙才会认为新婚夫妻是从心里敬他们的,才会保佑刚刚成家的小两口,从此以后,这新成的一家,枣树才能多开花多挂果,到了秋天才能获得丰收,一家人才能丰衣足食。
新婚之夜夫妇两个喝的酒中加入了胭脂,根据当地另一个传说,胭脂是为乡亲而死的胭脂女的血染红而形成的,胭脂女死后,就变成了胭脂仙姑,新郎新娘只有喝过这种被称为“胭脂红”的枣杠子酒,才会得到已经成了仙的胭脂仙姑的保佑,只有这样,夫妻两人在胭脂河两岸种的庄稼,在马头山里种的谷子才能获得丰收。
所以,新婚之夜的三个交杯酒新郎新娘都是要非喝不可的,枣叶自然更不会例外。
一辈子就这么一回,这可是作为一个女人最幸福的时刻,嫁了如意郎君,这一夜更是幸福得不得了,怎么不放开身心,喝个一醉方休呢!
然而,也有截然相反的情况,比如父母包办婚姻的,换亲的,甚至有被父母当驴一样卖给夫家的——这样的婚姻就是一个女人一生的坟墓啊。过了这个晚上,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就被糟践了,这一生也就算完了,但身为一个弱女子,又没有能力反抗。这个女人便乘这个机会喝个烂醉如泥,神志全然没有了,就任凭男人脱光自己的衣服在自己身上发泄,反正也没有什么感觉,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
三杯酒喝完,枣叶的脸已经如同一块红布,满是幸福的笑容;她的眼里已经溢满了泪水,不知是酒劲,是害羞,还是因为太过幸福所致。她偷偷地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脸更红了,娇羞地转过身,用双手紧紧地将脸捂住,身体微微颤抖着。
继恩伸出手,轻轻地触到枣叶的肩膀上。
枣叶像触了电一样,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慌忙躲闪,然后,她身体蜷缩着,背对着继恩,缓缓地倒在炕上,双手仍然紧紧捂着脸,不敢看丈夫,像一只受惊了的小鸟一样,不知所措。
枣叶的这种抵触状态,令继恩一时不知所措!他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决定不再打扰她,于是,他张开一条被子,替她盖在身上,自己将衣服脱了,就挨着她躺了下来。
这样过了好一会儿,谁都没出声,可实际上,谁都没有睡着。枣叶以为自己的丈夫已经睡熟了,便悄悄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仔细地端详着自己心爱的丈夫。“俺是多么爱他啊!俺在心里已经整整爱了他三年了,可是,差点儿让枣花这个死妮子给抢走了,真是可恶!现在,他到底还是与自己躺在了同一张婚床上,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简直幸福死了!”枣叶暗暗地想。
枣叶继续端详着丈夫的脸,心里默默地说:“我的女婿长得多俊啊,世界上有哪个男人能比得上我的女婿,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现在又穿上了军装,当了军官,腰里挎着盒子枪,威风死了!”枣叶一边想着,一边悄悄地伏下身去,在丈夫棱角分明的额头上偷偷地亲了一下。
渐渐的,枣叶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冲继恩呆呆地笑着,像魔怔了一样,过了好一会儿,她重新抬起头来,望了望方桌上已经燃烧了半截的红烛,再看看继恩,便掉过头,背对着烛光,开始解起自己的衣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