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当初,芙蓉并没有看上天娃,总觉得他就是个二流子,不叫人放心,但是因为寡居时间长了,又发生了和二喜的苟且事,坏了自己的名声,所以算是无奈下嫁给了天娃。可是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她感觉天娃好像也不是自己心里想的二流子,相反,她体会到天娃对自己那十二分的关心和柔情,自己的心情便由凑合变作真心实意了。现在,忽然看见天娃的精神状态和以前大不一样,心下也疑惑,问了几次,但是天娃都难以启齿,芙蓉也就只好作罢。
后来有好几次,天娃几乎都耽误了浇园和翻地,把庄稼的事也不上心了,这时候芙蓉才感觉事态有点严重,想知道原因,但是天娃仍然死气沉沉地不开口,只顾自己生闷气。最后,还是芙蓉受不了了,就想起来了大嘴妈,因为挂面换南瓜的事以后,大嘴妈就很喜欢芙蓉了,有事没事地就来芙蓉家走走,所以两个人渐渐地贴心起来了,几乎无话不谈。于是,芙蓉就把天娃最近的表现告诉了大嘴妈,希望大嘴妈出面问一下天娃,把这个闷葫芦砸开了,看看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大嘴妈果然非等闲之辈,不要三言两语,打开了天娃的心结,弄明白了事情的起至缘由,便急切都汇报给芙蓉。
芙蓉一听,当下来气:“想要自己的孩子?当初我嫁他的时候可是说好了的,不再生了,谁知道他如今得了我,倒开始这山望着那山高,没有个知足。我看他是嫌弃我月儿景儿碍眼了吧,也行,你去告诉他天娃,打今天起,他过他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棒槌敲砂锅,一开两散罢!”
大嘴妈一听,先是撇了一下嘴,接着便“啧啧”几声:“叫我说你就是个憨娃,你寻思着你现在还是十七十八的大姑娘啊?不是老婶子当面揭你的短,你和二喜那点事早就把名声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如今要是和天娃零散了,你再带着两个一把扳不倒的孩子,你说说,没有金刚钻,谁家敢揽你这瓷器活?现如今你不给他生个孩子,天娃他就感觉自己是给你扛活的,他泥里水里挣的钱都是谁花了?还不是你们娘几个在用?人常说,给个枣能哄得猴爬杆,如今天娃一心一意和你过日月,你怎么就不想想他的心?要是你给他生个一男半女地,天娃和你也一心了,两个人劲都使在了一处,你还怕你们的日月红火不起来?”
果然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芙蓉原本在气头上,说话是有点口不择言,当下听了大嘴妈的话,细细寻思,也颇觉亏欠天娃,便低了头,不再言语。
大嘴妈看看火候到了,就不再啰嗦,只是叮嘱:“听老婶子的话,早点和天娃生个孩子,也拴住了他的心,早晚你们的日月也会红火起来的。”
看看大嘴妈走了,芙蓉再想了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由自己也暗笑了,心中很觉愧疚,抬眼看看也是午饭的时候了,就舀水和面,紧紧地揉了,支起油锅炸了几个油饼,后又调好一盘豆芽蒜菜,打发景儿把挺尸的天娃叫了起来。
天娃不知道芙蓉的用心,出来了打眼一看,“好家伙,看我不干活了,芙蓉这是要日踏家业了啊!”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又感觉自己不能显露出心疼来,所以也就不客气了,上了桌子,拿起油饼,卷上了蒜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看天娃和景儿都吃好了,芙蓉也收拾好了锅碗瓢盆,打发景儿出去,自己随后过去到了天娃躺着的炕前,坐到了天娃身边,轻轻俯下身子,把脸贴近了天娃的耳根:“不要怄气了,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吧!”
天娃一听,再想想今天芙蓉突然改善生活,知道大嘴妈的话是传到了,忙着坐了起来,一把抱住了芙蓉:“你真 想通了?”
听话音芙蓉知道天娃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所以也就不明说了,撒娇道:“都知道了还不起来?不找老闷,到死你也要不上自己的娃!”
天娃赶忙起来,特意换了一件象样的衣服,陪着芙蓉一起到了村保健站,把事情给牛医生说了,也没费什么工夫,就取了芙蓉的节育措施。一到家,天娃便关了院门,迫不及待地和芙蓉亲热了一回,完了,打趣给芙蓉说:“我们这也算是早种早收吧,从今以后,凡是家里地里的活计都不要你插手,你只顾在家养胎,啥时候我的宝贝出生了,你啥时候自由解放。”说这话,就好像刚刚芙蓉已经怀上了孩子一样。
自此以后,天娃便不知道了疲倦,得空就和芙蓉亲热,无关早晚,只是希望芙蓉早一天怀上孩子,其中多少辛苦,只有天娃清楚明白。
谁知道事与愿违,眼看看半年过去了,芙蓉的肚子好像那装粮食的袋子一样,秕秕的,不见丝毫起色,天娃在心里便多了埋怨,感觉是不是芙蓉欺骗了自己,暗地里还在采取节育措施,只是表面给自己画了一张大饼罢了,于是两个人再次进入了冷战时期。
经过几年的辛苦,谷子和翠花虽然没有很大的经济收入,但是已经全家吃穿不愁,算是安稳了下来,只是翠花看看别人手头比自己家活道些,心里还是很落魄,总还是心猿意马,希望谷子也能像狗拽和二喜那样,将自己家的日子折腾得红火起来。
谷子却不一样,在他看来,和以前农业社时候相比,现在已经是天堂一般的生活了,所以并没有翠花那么大的心思,就只是嘴里答应想办法,实际上过后便把这些话抛到九霄云外了。后来翠花也看出了蹊跷,知道谷子不求上进,所以心中很是生气,两个人也便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弄得家里鸡犬不宁,一片阴霾笼罩。
谁知道这个时候,志鹏的婚事出了问题——志鹏的对象要退婚!
说起来志鹏的对象,这话就远了。
那还是志鹏七岁的时候,志鹏刚刚缝上了裤裆,开始上学了。谷子爹因为很是疼爱孙子,所以不管寒暑易节,还是刮风下雨,总要早早坐在大巷口,等着志鹏放学,之后在供销社给他买上零食,再一起回家。后来,谷子看不下去了,在一次吃饭的时候,对爹说:“你看看满村子也不是你一个有孙子,哪个像你这样惯着的?久了必定惹人笑话,以后就不要去了,还是他自己回来吧!”
谷子爹哪里肯依,先是骂谷子:“狗日的,你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货,想想你小时候,你爷爷哪天不是亲自接你回家的?”
谷子看看谷子爹脾气太大,没敢还嘴,只好灰溜溜地不说话了,眼睛眨巴着,示意翠花从中调和。翠花刚刚嫁给谷子的时候和谷子爹有过意见不同一,被谷子爹掀翻过吃饭的桌子,所以更是不敢造次,溜下了桌子,佯装要洗锅刷碗出去了。
谷子爹还不解气,将手里的饭碗重重地按在桌子上:“狗日的你也知道满村里不是我一个有孙子?可是你抬眼看看,满村里可是谁的孙子有我的孙子好看?你看看——”说着,谷子爹拉起来正在吃饭的志鹏推到谷子面前,“你仔细看看,我孙子是不是和闫喜登一样的眉眼?”
闫喜登是谁?其实就是我们县剧团里的一个小生,因为文武兼备,嗓子又好,所以在本地名声不小,很得老年戏迷的喜爱。谷子平日并不爱看戏,所以也就不知道闫喜登的样子,但是因为爹的话,他后来也出村多看了几次戏,但终是没有见过闫喜登的面,心中很是遗憾。
如今再听了爹的话,谷子也知道说不明白了,于是也忙趁机溜了出去。
自此以后,谷子爹不但每日必定去接志鹏放学,风雨无阻,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谷子爹又多了一块心病,那就是他盘算着要给志鹏踅摸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
谷子知道了,就打趣爹:“那什么是门当户对呢?”
“什么是门当户对?那就是一定要说上一个全村最喜人最漂亮的女娃!这就对上我志鹏的像了!”谷子爹很是自豪地给谷子解释。
在谷子看来,爹并没有理解“门当户对”的意思,其实他就是要找一个长相上配得上“文武双全”的志鹏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