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书记继续说:“那些活着的女青年,什么时候又会自杀?她们为什么要自杀?……”
一连串的问题,龚友盛还真的答不上来。最后,杨书记说:“你是党员干部,是蹲点主任,你好好想想去吧。……赵书记罩着你,不等于你可以逍遥自在,玩忽职守……你回去吧。”
龚友盛骑着自行车回钟村。脑子里一片混乱,全是杨书记的质问。一不留神,自行车就滑到路边的水沟里去了。
(附,龚主任日记)七月二日 阴
出大事了。今天死了三个女青年,是投水自杀。
锁狗子说我有责任,公社杨书记也说我有责任。我是不是有责任呢?仔细分析这两个人的话,我还真的有责任。锁狗子说我是钟村二队的“父母”,死了人,尤其这样惨烈地暴死,我还真的心疼。
横杆爹说,叫花子怕过烂板桥,人谁不想活着?自己把自己弄死,肯定是到了绝望的尽头。小菊小桃小玲,三条鲜活的生命,她们遇到了什么样的绝望呢?
杨书记问的“还有多少女青年准备自杀?”好尖锐!我作为钟村二队的一个“父母官”,却不知道,说玩忽职守,还是轻的。其实这应该算是犯罪呢。我已经委托韩梅队长去做彻底的调查了,一定要弄清楚女孩们自杀的原因。要不然,就被锁狗子的预言说中了,“再待一年,二队的社员们都死光了!”
从朱集街上买来一个大笔记本,专门来记录钟村二队的各种情况。这很有必要。我要全面了解二队,了解二队的方方面面,包括一草一木!
已经通知才队长,把关着的锁狗子放了,晚上的批斗会取消。锁狗子针对我说的话,是正确的,虽然难听,也必须听。忠言逆耳嘛。
为三女自杀的事,继续在《毛泽东选集》中寻找答案。终于找到了:“要斗私批修!”五个字,字字千钧哪!私,我龚友盛是党员,是主任,却对本职工作不热心,认为钟村二队太苦太难,思考着借机离开,置治下社员同志们的艰难于不顾,要去追求轻松的、愉快的个人享受。这不是“私”,是什么?修,修正主义,以我的理解,往明白里说,就是想过小资产阶级贵公子、大小姐们那样虚荣的生活,想着不劳而获,想着高高在上,想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呸!龚友盛哪龚友盛,你这是多么地卑鄙啊!
我要洗心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