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连山喉咙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书本。阿牛哥的污言秽语突然在耳畔炸响,裤裆里的灼热感愈演愈烈,像有团野火在肆意蔓延。他不敢再看方敏单薄的脊背,那上面交错的汗渍仿佛是一道道鞭痕,抽得他眼眶发烫。

"还愣着做什么?"方敏直起腰时,扁担发出吱呀的哀鸣。连山猛地转身,蓝鸟书包在身后剧烈摇晃,撞得他后背生疼。晒谷场的碎石硌着脚底,他却跑得飞快,仿佛这样就能甩开那些令人作呕的臆想。裤裆里的灼热让他脚步踉跄,险些扑倒在滚烫的谷粒上,扬起的尘土呛得他剧烈咳嗽。

风掠过耳畔,卷着方敏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连山突然想起昨夜擦背时,她掌心的温度透过毛巾传来,轻柔得像山间的雾。可此刻,那些温暖的记忆却被阿牛哥的笑声撕成碎片,混着难以名状的羞耻感,将他拽入更深的泥潭。他跑得更快了,直到肺部灼烧般疼痛,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厨房里蒸腾的热气裹着菌菇汤的香气,在茅草屋顶凝成细密的水珠。方敏揭开锅盖的瞬间,白雾汹涌而出,模糊了她鬓角的白发,也模糊了她眼底转瞬即逝的疲惫。"多喝点,长个子。"她的声音混着咕嘟冒泡的汤声,将粗陶碗推过斑驳的木桌,碗沿磕碰时发出清脆的轻响。

连山盯着碗里浮动的油花,浑浊的汤汁表面倒映着方敏被热气熏红的脸。阿牛哥刺耳的话语突然在耳边炸响,"耕得动这田"几个字像带刺的藤蔓,顺着喉管往下钻。他喉咙发紧,喉结上下滚动,伸手去端碗的动作却僵硬得如同牵线木偶。

"哗啦——"盐罐倾倒的脆响刺破寂静。雪白的盐粒如瀑般洒下,落在方敏手背那道蜈蚣似的旧疤上。那是三年前帮他挡下滚落的石磨时留下的,此刻粗粝的疤痕被盐粒覆盖,竟像是撒了把细小的冰晶。

"小心!"方敏的惊呼与抽手的动作同时响起,可还是慢了半拍。连山看见她指尖的颤抖,那双手曾在无数个深夜为他缝补衣裳,在寒冬里焐热他冻僵的脚,此刻却像受惊的鸟儿般蜷缩回去。蒸汽渐渐散去,他清晰地看见她眼底的疼,不是因为盐粒腌渍伤口的刺痛,而是某种更深层的、难以言说的伤痛。

记忆突然翻涌。昨夜擦背时的画面不受控地浮现:温热的毛巾擦过后背,方敏的手指划过他后腰的胎记,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点了点,轻声说"这是娘姐给你留的记号"。那时他只觉得安心,此刻却无端生出几分羞耻。那胎记仿佛活了过来,在衬衫下发烫,像块烧红的铁,灼得他坐立难安。

"我......我不是故意的。"连山的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他慌乱地去捡盐罐,却碰倒了汤碗,褐色的汤汁漫过桌面,在木纹间蜿蜒成丑陋的河流。方敏却只是沉默着起身,从墙角摸出块抹布,动作轻缓地擦拭着桌面,仿佛在抚平某种看不见的裂痕。

"慢慢吃。"她重新盛了碗汤,这次将碗推得离他更近,"别烫着。"连山望着她低垂的眉眼,突然发现她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蒸汽还是未落下的泪。灶膛里的柴火突然爆开,火星溅在他手背上,可比起心底翻涌的酸涩,这点刺痛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端起碗,滚烫的汤入口,却尝不出半点鲜味。方敏继续擦拭着桌面,抹布摩擦木纹的沙沙声,混着她刻意放轻的呼吸,在狭小的厨房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两人困在其中。窗外,蝉鸣声依旧聒噪,可屋内的空气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