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陈仓满才会意地笑了,不无得意地说:“这些北山狼个个不惧生死,使枪都是百步穿杨的功夫。真的能招徕到老大门下,上了火线绝对不输阵喀。好嘛,老大毕竟是老大呀,这招实在是高!”
刘管家一看大事已妥,捞起水烟锅子在那儿斯文地捏了主家那价钱不菲的水烟丝,放在鼻头下十分内行地嗅了几嗅,揞了锅子咕噜咕噜地抽了一阵。这头一放下水烟袋,似有苦衷地和他商量说:“嗐,别看老大官场得意,心里却还有个搁不下的事情呢。关起门来,咱们弟兄唠唠也无妨。其实,这事儿落到你老弟手里也不是个事儿喀……”
客人突然神色不悦地提说起这个话头,还真得让陈仓满这个主家傻眼了。他怔怔地望着刘管家,不明白从对方那张嘴里咋又会蹦出这样的话来。
只见这个刘管家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顺势盘起腿往榻上坐了,看那样子是准备拉起架势和主家海谝呢。
他慢悠悠地对他说:“咱家老大这人呀,在西京那些年并不是混不出个名堂。说白了,咱们这杆弟兄都一个臭毛病,死犟。老汉带兵守华亭那些年,西边那些马家军时常过界抢购粮草,他护路倒是挺卖力,加上有杨司令在那儿罩着,一个小连长不几年就升了个大团长。如果不出意外,当个旅长师长那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谁知道,打南边来了些共产党,老蒋下令让胡儿子打,打就打呗,打好打赖谁知道呢。老大那阵子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线,硬是扛着一枪不发,倒是和协防西北军的那些宁夏来的骑兵旅狠狠地打了一气!他不借路还好说,居然派兵断了马家军的辎重队。这事闹得南京那边搁不住,非得要查办他个‘资匪通共’。你说说,那得是多大的罪名?胡长官气得暴跳如雷,杨司令那头也不好周旋,只好打发他卷铺盖回老家了事。”
陈仓满根本不清楚,老大当年在西北军和宁夏人闹出的那一转转龌龊,很不以为然地说:“你倒是知道个啥嘛。我倒是听人说过,那阵子老大为个小女人在华亭那边闹出过人命,杨省长在他名字下都画了红叉,不过最后倒是没掉脑袋。他半夜咬断了手上的铁箍子,一根筷子连杀三人,穿着狱卒的号衣大大咧咧地走出了未央宫监狱……”
刘管家一听这厮又在那儿胡说八道,不屑地说:“是啊。事情倒是有过这么个事情,却不是你说的那样。说起老大这档子事,我比你更清楚吧?他逃狱那次,并不是背了人命,纯粹是杨司令设计让人放了老大一马!”
一看陈仓满不再插嘴,刘管家才慢悠悠地开口接着话头说道:“老大这个人,嗯,用你们陕西人的话来说,人倒是个嫽人,就是一辈子管不住自己那个‘老二’哇。在华亭那阵,他背过老家这边确实是置办过一房外妾。可是你小子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我当时在他手下当参谋,当然比你清楚这件事情的股股蔓蔓。他背着祠堂偷娶的那个小娘们,根本不是一般烟花柳巷的风尘女子,那可是华亭街上有头脸人家的三丫头哇。有一天,老大骑着马在街上路过,偏偏遇见人家姐妹俩打着个小洋伞逛会,他立时就被那小女子的身段迷住了,当晚便央人去提亲。谁知道,人家那个三姐娃当时已经许配了人家。后来,老大硬是让詹县长出面托媒将这女子搂揽到手,先安置在一家客栈,俩人倒是有过几天恩爱日子。可是,这女子心里依然暗暗地和原来那家未婚夫有瓜葛。一次趁着队伍外出,俩人偷偷在羊肉馆子见了回面,这娘们居然把老大的一件貂皮坎肩送给了那个小相好……”
听人说叨这些男女偷情的事儿,陈仓满还真是有点百听不厌的兴致,忙打岔地问了一句说:“看把他家的,这小子真把老大那小女人活儿背后给做啦?难怪听人说,老大后来把那野小子给剁了!”
刘管家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地说:“按老大那脾性,剁他小子十个八个小命也是屁大个事。不过,老汉好赖也是知书达礼的人。这事儿细细提说起来,那也是咱家人有错在先嘛。再说了,小两口不就是会个面,充其量再哭啼一番。不过,这件事却闹得整个华亭满城风雨。话又说回来,咱家老大何许人也,他那阵也想自己给自己修个台阶是不?当天夜里,他安排我派人在大庙后边挖了个大坑,把这对儿小年轻结结实实绑了跪在坑边。等了一个时辰,直到俩个小东西被吓得两腿发软,他才慢悠悠地走出大殿来到坑边盘问,‘你们俩个小混账,居然敢在老虎头上挠虮子。今天,我王国麟倒是有心成全你们这对野鸳鸯。不过,却得给你们个选择生死的新法程。你们看着,眼前这个坑它只能埋你们其中一个。谁生谁死,你们自个儿掂量。我倒要看看,这个世界的男女有没有像戏上唱的那些生死真情。你们那个想好了,就自个跳下去,免得老子动手坏了我一世名望!’”
听到这儿,陈仓满吃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