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吗?许多时候,一个人对你的看法,往往是从你的行动中得出来的,加之你是如此优秀,追你的男生那么多,那么多长得丑的没人追的护士都眼红着哩,你无事别人就难免会给你编一些故事,更何况你与陈医生是走得过密了一些,这捕风捉影的事情,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存在。”
春燕第一次发觉,这个平日里畏怯的男人,第一次会这样流利地侃侃而谈,而且一字一句,都切中了要害。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武医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春燕抹了一把泪,开门而出。
武正元对着春燕的背影,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这个没长脑袋的漂亮女人,的确可爱。看来国庆节那天,自己的那把火没有在程母面前白加。
那天,看着春燕随同阮医生下了车,窥视到程母流露出来的小小不悦,武正元从后座换到了程母身边春燕原来的位置,与程母聊起了与梦桥的同学关系,聊起了梦桥在学业上的优秀和将来发展的远大前途,当程母谈到儿子的个人问题时,武正元话锋一转:“表面上看,梦桥和春燕挺配的,郎才女貌,实则并不合适,春燕有点太——太招蜂惹蝶了,只怕对梦桥将来的发展不利。”
一语切中程母的心病,她看着车窗外,一群骑着自行车疯耍的年轻人,尤其是春燕蝴蝶般飘荡在一脸陶醉的陈高文自行车后座,她就感觉浑身不舒服,她那么优秀的儿子,怎么会娶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
从武正元宿舍出来后,春燕在悄然改变,她没料到程母会对自己有如此深的成见。为挽回继续与梦桥交往的局势,她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给她带来许多快乐的文学社,她将有关文学社的书信,书藉和书稿,都一一归类,交给了阮医生等文学社朋友,尽管朋友们每次集会,还是一如既住地邀请她前去,但她总是礼节性地找理由拒绝,她再也没去凑过热闹,尽管每次文学社朋友们的欢声笑语,像金灿灿的阳光投入玻璃窗般,洋溢着令青春无法拒绝的热情召唤。
喜欢在静默中独来独往的春燕,在日常的事务中与武医生、陈高文有所交集时,总是礼节性地保持微微一笑,对前者,她是感谢,觉得武正元为了延续她与梦桥之间的话而掏出了心窝,而对于后者,则是拉开距离,她明白只要她一驻足一开口,陈高文一定会劝她重回文学社,她下定少与异性朋友交往的决心,很可能会因此付诸东流。
离群独往像只孤雁的春燕,连绵不绝的心事与悲伤,总是纠结在与梦桥曾交往过的点点滴滴的往事上,在经历了梦桥与黑牡丹谈女朋友的那件事后,她内心其实对他是没有多少信心的,就算他的话不是推辞,要三年后得到父母的允许才谈朋友的话,可如今他母亲已如此干预,谁能知道三年后会有什么结果呢?
“如果三年后梦桥不能娶你,你能选择我吗?”纸鹤,带着陈高文征询式的誓言,破窗而入。
三年后自己才二十三岁,如果三年后自己与梦桥能修成正果,陈高文就已三十多岁了,他该怎么办?如果与梦桥没有结果,她勉强嫁给了陈高文,而陈高文明知她心里喜欢的是梦桥,这对于陈高文太不公平,时间长了,他怎么可能不觉得委屈没有怨言?
就在春燕左右自我权衡,内心不断作着自我冲突与挣扎时, 春节前的一天晚上,陈高文到底是按捺不住性子,敲开了春燕宿舍的门。
“你变了!春燕,参加文学社的热情没有了,以前接人待物的开朗不见了,这——到底是为什么?”陈高文进门后,不待春燕开口,就单刀直入,“我们抛弃自身的热情,故作高深;我们拧曲自身的天性,故意远避向往的朋友群;我们用一脸冷漠,拒人于千里;我们脸上,心上明明写着落寞,无奈,却不发一言,哪怕是对自己最最亲密的同事,大哥,也不愿意说出心事,这到底是为什么?”
春燕渴望理解、渴望指引的心墙,原本并不坚实,陈高文的一席话如同锐箭,支支射破她的心坎,纠结在她心中苦恼的汁液,刹时横流,她对他倾诉了自己对梦桥沉甸在心中多年的爱恋,谈到了与梦桥在人工渠时那晚的谈话,也说到了程母目前对自己的误解和态度。
“我现在非常非常想知道梦桥爸妈真实的想法,如果他们真的只是觉得梦桥的年龄太小不允许他谈朋友的话,我可以一直等梦桥考研,等梦桥毕业,可如果是因为不满意我的一些没法改变的条件,我只好放弃了,因为梦桥是个孝子。”
陈高文静静地听着春燕的倾诉,被她那悠长而曲折,纯真而美丽的心曲深深震憾,面前的春燕,多像守着太阳底下五彩缤纷的肥皂泡沫过日子的童话女孩啊!如果她在太阳下的守候,仅仅是心血来潮的一时,倒也无奇,而她坚守的是从童年就开始的模糊的一个梦,并且无论花缺月残,人变物迁,她心中的梦总是年年岁岁的有增无减,有丰无损——这样无邪的执著,给陈高文的就不仅仅是一个惊讶,一种感动,而是令他感到深深的折服与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