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春风轻轻的吹来,一丝丝、一缕缕的香气,轻轻悄悄地潜入我的鼻孔。我使劲地呼吸着。顿时,让我感觉神清气爽。我寻着隐隐约约的香味,带着几分憧憬,扑进了牡丹花海的世界。
就是在牡丹花雍容典雅、端庄贵气的一个初春早上,一列火车从郑州驶来,哐当哐当的车轮,行驶在那漫山遍野的牡丹花铺织的五彩缤纷、争奇斗艳的连绵不断、精妙绝伦的五彩锦缎之中。
特等车厢里,蒋介石眉头紧锁,作为军队统帅的他,对于黄河铁路桥的战略意义,当然了然于胸,他清楚无误地知道,一旦铁路被日匪截断,将直接威胁到薛岳兵团三十万大军的退路,进而威胁到开封和郑州,甚至直抵临时政府的心脏——武汉。然而,令人费解的是,此时徐州会战刚刚结束,日本人有可能大举进攻吗?从战略上讲,日本人立即发起新战役的理由并不充分,难道他们真要不顾一切与我军决战?
种种疑团在蒋介石脑海翻滚,令他一时难以作出判断,只得把画满问号的目光,投向列车窗外漫山遍野、国色天香的牡丹花丛。
另一列车厢里,坐着素有“军中小诸葛”之称的白崇禧、战功赫赫、带着贵州话音的何应钦总参谋长,他俩在一群身穿黄呢大衣的高级长官里,显得格外耀眼。
透过车厢,白崇禧的目光随着观花的蜿蜒人流,在花间慢慢地漂移。放眼望去,车窗外的牡丹花丛,红的如霞一片,紫的一群,粉的一簇,一大片一大片的铺满山岗。
“难怪自古兵家常说得中原者得天下,国花生于此,长于彼,茂盛于此,真是‘国色倾城人竞涌,欢声笑语赞牡丹’啊!”白崇禧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花丛,赞不绝口。
“是啊,草木知春,鸟虫知节。素有谷雨花,富贵花和花中之王美称的牡丹花,对这片土地也是情有独钟。”总参谋长何应钦回应着。
大口喷吐着蒸汽的列车,穿过牡丹花沁人心脾的馥郁芬芳,碾碎着我石碾子的一场春梦,在黄河铁路桥头缓缓停稳,一群身穿黄呢大衣、神情严肃的长官们从车厢里走下来,护卫着蒋委员长,径直登上大桥。
正在大桥上巡视的我,感觉这一行人来头非小,此情此况非同寻常,于是忙报告给了王金刚。
得到消息的蒋在珍师长,深感意外,来不及安排任何保护措施,只是本能地觉得特务队队员,个个有百步穿杨、一个抵俩的绝技,于是,连忙带着特务队急赴黄河大桥。
跟随在蒋在珍、王金刚身后的我,远远地看到那群身穿黄呢大衣的长官们,已经走到大桥中央,指指点点,不时耳语着什么。一个面容瘦削的中年长官,挥挥戴着白色手套的十指,驱逐围绕着他、捧着他的众星,独立桥头巍然不动,强劲的河风不时撩起他的黄呢披风,使他的背影看上去很像一尊巍然矗立的雕像。
“蒋委员长?是您,果真是您?”蒋在珍师长似乎认出了对方,激动万分的声音飘进我的耳膜,令我如雷贯顶,“蒋在珍失职……”
“他就是令人敬畏的蒋委员长?”我小声嘀咕着,王金刚狠狠盯了我一眼,我立即止声,不敢再多言半句。
蒋介石令人望而生畏的严厉表情上,一如既往地涂写着高深莫测。他挥军手,轻描淡写道:“不必大惊小怪,我此次专程前来视察黄河大铁桥,由于保密,许多战区的将领都蒙在鼓里。”
“是!”蒋在珍不敢再多言,紧跟在蒋委员长身后。
我与王金刚暗暗使了个眼色,大气也不敢出,对蒋委员长的来意不免浮想联翩。我猜测委员长的突然驾到,一定同北方战场的形势有关,也许还同他们脚下这座大桥的命运有关。
这时候,我的下眼皮突然猛烈地跳动着,我敏锐地觉得有意外敌情要发生。紧接着,传来嗡嗡的飞机轰鸣,一架日本飞机飞得极低,似乎是从黄河边钻出来的,紧贴着大桥横梁呼啸而过,竟然接二连三地往下投子弹。
我来不及喊叫,出于本能地飞奔向蒋委员长,将他拉到桥边沿的水泥墩前蹲下,用身体死死堵住他、保护着他。
随着机翼掀起的巨大气流,有两个哨兵惨叫着,被刮下黄河,身体在溅起丈高的水花漩涡里漂了几漂,转瞬间便消逝得无影无踪。
幸好这是架日本侦察机,没有空袭和扫射,令桥上的长官们虚惊一场。我吁了一口气,拉起蒋委员长,恭敬地站立着。众人看着远逝的日本飞机,这才如梦初醒,旋即一窝蜂地拥上来,询问着蒋委员长的安危,簇拥着蒋委员长返回桥头堡。
我跟随着王金刚的指令,保护着蒋介石一行来到黄河南岸桥头。蒋介石一路沉默不语,但是何应钦总参谋长显得平易、活跃,他暗暗对蒋在珍坚起大拇指:“想不到贵师还有这么忠心耿耿、机敏的人才!”
蒋在珍将赞许的目光投向我,谦虚谨慎地道:“唉,事先没得到蒋委员长、何总参谋长一行的消息,没做任何防护措施,让蒋委员长、何总参谋长受惊了,蒋在珍深感愧疚不安!”
“哪里,哪里!我们此行本来就是对外界保密,责不在你!”何应钦总参谋长是贵州人,他听出蒋师长地道的贵州口音,显得非常高兴,“听口音,你也是贵州人?”
“何总长,在下不仅是贵州人,我们新八师也是来自您的贵州老家!”蒋在珍如实汇报着。何应钦听得非常高兴,对蒋在珍的态度顿时亲热起来,二人边走边聊,他不时还拍着蒋师长的肩头,说些鼓励话。
蒋介石到了黄河南岸桥头,在一座清光绪年间的铸铁纪念碑前突然止步,默念着纪念碑文:“大清国铁路总公司建造。京汉铁路,由必国公司助工。工成之日,朝廷特派太子少保、前工部左侍郎盛宣怀,一品顶戴、署理商部左丞唐绍仪行告成典礼,谨镌以志。时在光绪三十一年十月十六日。”
蒋介石表情沉重,短暂伫立于铁碑跟前,旋即转身,看到远远跟随着王金刚身后的我,突然挥挥身道:“后面那个高个士兵叫什么?叫他快点过来!”
于是,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越过王金刚、越过蒋在珍师长,近距离地立在蒋介石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队的?”蒋介石令人生畏的威严面孔,瞬间却充满和蔼可亲的笑意,“你这样忠心耿耿,能独担当一面的年轻军人,应该要重点培养!说说看,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