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空军将狂妄自大的勃勃野心,借助炸弹,从武汉的天空中投掷而下,呼啸着的炮弹,拖着长长的、金光闪闪的刺眼光芒,落在武汉大街小巷,瞬息之间,几乎是每个角落里,都迸溅着太阳殒落后的血色残片,腾腾密布的浓烟,很快覆盖着街道。
对于睡眼朦胧的许多武汉市民而言,最初的一刹那间,还没有可怕的感觉,他们的梦境里,还以为是谁家喜事临门的鞭炮声。武汉人爱热闹,喜欢朝人多、热闹的地方挤,有钱人,任性得将心事炸开花,不闹腾得人人皆知不罢休。
然而,随着床铺地动山摇的震动,随着砖墙屋顶的震落,房子的倒塌,哭爹叫娘的恐惧惨叫充斥耳膜,睁开眼睛的人们,立即陷身入炮火之中,惊惶失措地眨着蒙在鼓里的无知眼睛,不知该何去何从的犹豫着,怔愣着。顷刻之间,他们似乎有些明白,索命的日本鬼子打来了!
于是,一些汉子冲进厨房抢着去拿刀、铳,他们叫喊着,奔跑着涌到街上,这些汉子们,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想做什么,他们似乎只有夹在狂呼乱跑的人群中狂奔,才能证明自己还是活生生的人,才能证明这一切血光之灾,不是梦境;有的人跑着跑着,看着别的人携儿带女,猛然想起自己家里还有老的、小的,于是又清醒过来往家跑,跑着跑着,便在炮火之中倒下;那些侥幸逃到家里的人,似乎吓昏了,从屋子里跑出来,又跑进屋子,不知所措地在浓烟之中乱窜,因为武汉之地虽然辽阔,但此时此刻弥漫着的全是浓烟和战火,屋外不安全,屋内同样不安全,已没有寸土安全之地接纳他们诚惶诚恐、骄躁不安的心田,赋予他们安全、踏实之感,他们就急切地欲寻找这样的安全、踏实之所,却又害怕寻找,只得绝望地在家内、家外之间往返。
一家家人在互相呼喊,他们不明白好端端坐在自己家中,没招谁、惹谁,血光之灾却突然从天而降,连手无寸铁的妇女、连还没有断奶的婴儿,全都在风卷残云的炸弹覆盖之下。
日本机群,如同炸约弹库,一边飞行,一边扔炸弹。武汉人引以为自毫、被誉为“亚洲第一”的火车站,铁轨被炸得稀烂,月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尸体;街道的天桥、饭店、银行、教堂,顷刻之间,全都被浸泡在滚滚的浓烟烈火之中,它们在炮火之中上跳下窜,变成焦黑色,从空中摔倒在街面上,成为粉齑;武汉中心广场上,很多被炸伤、炸残的女人们,目光呆痴地紧紧抱着怀里没有头,或是缺胳膊、炸飞了腿的孩子,傻傻地盯着天空不停歇的日本飞机,满腔的怒火、无助与无奈,使她们发不出任何哀痛的呻吟。
炸弹的巨响淹没着一切,覆盖着一切;天空,全是铁片乱哄哄的击打声音。
人们头顶上的天空里,炸弹如同鱼卵,纷纷扬扬崩裂开来,裹挟着雷鸣电闪,散落在武汉三镇的四面八方,血色的光芒,在她们不远的方向闪动;在天顶,则是一排排开花弹,好像没有底脚的火山一样。无边无际的地面上,尽是浓烟和血色,别的什么也没有,就连天上的云层和脚底下的泥土,都弥漫着炸弹轰炸后的浓浓血腥味儿。
日机没有停止轰炸的趋势,而是肆无忌惮地将投掷目标,扩大到武汉沿边的黄陂、宋埠等郊外小城镇,郊外田间的泥土,如同温泉,瞬间溅起几丈高的泥浪,漫山遍野的野草,树木熊熊燃烧,裹挟着村落,一时间烟雾弥蔓,哭声四起,满目疮痍,烈焰所掠之处,全都被烧成焦土。
而作为驻守武汉的空军部队,十几架小型轰炸飞机,有许多已如同废铁般不能起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总算调动了两架飞机,从浓烟弥漫的空中欲意阻拦。可是,它们单薄的飞翔,相对于气势雄雄的日本飞机,就像一支蜡烛似的燃烧着,两条交叉的探照灯光把一架投弹日机紧紧盯住,然而,日本飞机一摇头摆尾,一捆炸弹扔过来。尾随的一架炸机,带着一团烈火,像一颗殒落的行星似的,笔直坠落下来;另一架飞机垂死挣扎,可是兜了几个圈子后,还是冒着黑烟盘旋了一阵,最终还是在半空中,像一串炮竹似的爆炸开来,四散着跌入地下。
日本飞机更加狂妄猖獗,从机仓里搬出成束成束的炸弹,肆无忌惮地狠狠扔下。武汉的大街小巷及郊区诸多城镇,地面尸骸狼藉,在炸毁的建筑物残迹中,许多被炸伤、炸残者,被压在下面,呻吟、哀啕。死者血肉模糊、断肢残躯,被四处抛撒;血流成河,鲜血涂染着地面,已经被轰炸得坑洼不平的街面、两旁街道,往往片瓦无存,尽成废墟。
而在逢火铺天盖地、连绵不绝的危机时刻,作为新八师的最高领导蒋在珍,却还在武汉养病;作为新八师特务队的一员,我还是因为想看清女人身体的真言、被暴露出流氓本性而被关禁闭。
是日本人兵贵神速,还是中华军人反应迟缓?是日本军队没有人性,还是我们的部队真的太够仁义?日本空军在武汉上空轰轰烈烈的狂轰滥炸,企图将人口绸密的武汉炸为片甲不留的无人区,并没有引起我军对日本人足够的警觉,至使日肥原贤郎率兵洗血荷泽之后,率两万余人强渡了黄河,我们才如梦初醒。难道,事先,我们对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没有一丁点预感吗?难道,日本人对我国疆土的大肆进攻,事先没有流露出一丁点蛛丝马迹?
非也!
可惜的是,对此早有感知的,不是我们的军队,不是那些职业将官,亦不是我石碾子,而是被我、被我们军营众多兵士朝朝梦着的,一个如同月亮里走出来的、似乎是不沾人间烟火的纤纤女子——许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