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武汉三镇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就在许水仙猜测的心思如潮涌动之际，就在武汉人们还没有从这种血腥的轰炸中回过神来时，日水原贤郎的第十四兵团，以同样惨无人道的方式，血洗菏泽。

枯水季节的黄河，大片干涸的河床上，发裂的黄色泥土里，坦露着被流水冲刷得滚圆滑溜的卵石——这一切，都出现在日水原贤郎举起的望远镜里。他观察着，脸上浮现出志在必得的笑意：“真是天助我也，这样的枯水季节，正是渡河作战的大好时机。”

日水原贤郎从黄河边回来后，在司令部召开了紧急会议，他说：“山东地面虽然属于第二军作战范围，但其古渡口历来是豫北往来鲁西的咽喉要道，也是支那人的军队防守的薄弱区域，这就是我们配合天皇轰炸武汉的第二张名片：血洗黄河对岸的山东重镇——菏泽。”

“嗨！”日本兵士们冷酷的脸上，是严阵以待的肃穆。

“我再重申一遍：与支那部队交战，只要我们拿出大日本帝国视死如归的士气，他们自然会不战自败，转身逃亡，溜得比兔子还快；若是碰上黄埔军校的中国军人，则不是扑上去杀他，就是被他所杀！”日水原贤郎将他阴森森的目光，投向他的兵士们，“身为大日本帝国将士，你们愿意选择哪种？”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十四兵团，发出狼一般的嚎叫。

坦克部队在日水原贤郎的指挥下，如同滚滚车流，碾过黄河干枯的河床，他们毫无表情的冷酷表情，就像赴死的日本武士一样，飘扬着太阳旗的坦克，像喝醉了酒的狮群，张牙舞爪地直赴菏泽，机枪猛烈扫射，大炮不停开火。刹时之间，与日军对抗的第23师步兵们的人头，如同一朵朵突遭寒流倒袭的牡丹花，纷纷凋谢、落地。

菏泽战役一打响，就呈现出一边倒之势，日军坦克不断击溃23师的步兵们，而步兵手中的步枪，对坦克根本不起作用，他们除了惨叫着，转身逃跑别无出路。

作为23师师长的李必蕃，是湖南嘉禾县人，曾担任过黄埔军校训练处长，在国民革命军中历任营长、团长、旅长、师参谋长、副师长，先后辗转于津浦、平汉、陇海各线，卓有战功；在徐州会战期间，奉命转进菏泽；而作为守城搭档的黄启东，同样来自湖南省平江县三阳乡，他自幼聪明好学，十四岁即考入长沙陆军小学堂，继而在武昌陆军中学堂、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一期骑兵科学习；1930年，升任少将旅长。不久，所部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三师，晋升为少将参谋长。

李必蕃，黄启东，一文一武，一胖一瘦，都讲着一口带着湖南腔的普通话，可谓是一对黄金搭裆。

当日军在日水原贤郎的指挥下，以强大的兵力和猛烈炮火，逼临菏泽城下时，李必蕃和黄启东率部迎战冲杀，与日本兵士反复肉搏，尽管日军的兵器与他们先进得多，23师已全然处于下风，但他们还是将不少日本兵士的脑袋，当成西瓜一样敲击得粉碎。

突然，天空中鸣响起嗡嗡的飞机声音，几架日本飞机俯冲轰炸，23师的阵地腾起一片片浓烟，菏泽城内燃起冲天大火来。

早已跃跃欲试的日本坦克部队开始出击，炮筒高高扬起，钢铁履带扎扎转动，开足马力直扑阵地；而国民政府贪生怕死的第六十八旅旅长，所率部队与日军稍一接触，随即溃败逃亡。

李必蕃、黄启东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菏泽整座城池，在日机的狂轰滥炸、坦克毫无人性的扫射之下，在震颤，在呻吟。

“李师长、参、参谋长！”一兵士跑上城墙，鲜血染红了他的军装，“第六十七旅旅长、第六十八旅旅长都由于寡不敌众，纷纷后撤……”

兵士的话还没说完，一唆子弹呼啸而来，击穿兵士的后背心，兵士欲转身反击，却身不由己地伏倒在地，他愤怒的双眼圆睁。

菏泽防线崩溃，日军已攻进菏泽守城。

由于日军与守城的23师，兵力以及装备悬殊相差巨大，但李必蕃、黄启东遂决心坚守菏泽，等待援兵。为了坚守菏泽，李必蕃和黄启东重新布置防线，决定将两个旅分置菏泽左右两翼。

然而，穿梭在菏泽城池上空的日本飞机，则像紧贴云边的一座座弹药仓库，它们不停地朝下面投掷炸弹，把那些威力巨大的重磅炸弹和燃烧弹，源源不断地从长空中投下，城池泛起一片耀眼的金色浪花，紧跟着升腾起大朵大朵的蘑菇云来。整座城池，变成了一座岩浆喷发的火山，守在这里，就是没有炸死也会被岩浆活活烧死。

在日水原贤郎狼一样阴森森的瞳仁里，李必蕃、黄启东身边仅剩下直属部队和几名随从副官了。但他们率领余部，依旧在炮火之中与日军兵士顽强冲杀，终于杀开一条血路，冲出重围。

“快，黄启东！”在李必蕃返身招呼着黄启东的瞬间，一发子弹射来，正中李师长腹部，他在黄启东及众余部惊天动地的呼喊声中，他的生命却无力回天，他喷溅着热血的躯体，倒在黄启东的臂弯里。

“城池失守，乡党殉国，我黄启东何以对国对家?何以对民族?”黄启东将李必蕃的尸体交给警卫，双眼喷火，“我宁作战死鬼，绝不作亡国奴!” 黄启东血红着双眼，与日寇展开血战。

黄启东头部中弹，血流不止，但仍命卫士背着他指挥战斗。

“他妈的，敢情这几个人是黄埔军队毕业的，还不投降！”有日本兵士叫嚣着，他们四人一组，背对背互相依靠，彼此防御，又四面射击。

“杀，杀——”一般鲜血，如同火山，从黄启东嘴里喷薄而出，他挥动的手，突然僵直成凛然不动的指挥棒。

整个战斗，只持续几个小时的时间，就结束了。菏泽城中，四处漂浮着淡蓝色的硝烟。国土沦陷，日军逞凶，菏泽淹没在一片血泊之中。

“难得支那人，还有这等情谊与骨气！”日水原贤郎在扫荡战场时，站在李必蕃、黄启东坚毅不屈的尸首前，不由发出一阵轻微的颤栗。

“好了，够本了，差不多够本了！”日水原贤郎在兵士的护卫下，踏着具具尸体巡视城泽。菏泽城一夜之间就被占领，也就意味着自己所率的第十四师团以大获全胜的可喜局势，完成了任务。

日水原贤郎在兵士的护卫下，来到司令部，铃铃大作的电话声音，加快了他上楼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