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元将军,您圣明——”日水原贤郎抓起话筒,本能地觉得一定是自己的直接顶头上司田元纪君打来电话,他一定是想询问战争情况的,于是有些迫不急待地想及时汇报自己的胜利果实。
冷不丁,话筒里传来的,却不是田元纪君的声音,而是大佐寿一冷冰冰的腔调:“让你失望了,贤郎君!我是田原派外的大佐,看来是很不受你欢迎的。”
“哪里,哪里!大佐将军,我,我只是没有意料到!”
“你没意料到事情,还多着呢,我的电话,可能要打搅你取得胜利的雅兴了!”日水原贤郎听着听着,眼前闪过大佐寿一骄横的面孔,“放弃菏泽,立即向南转进,切断陇海铁路。”
“啊,这,这……”日水原贤郎惊讶的表情,将镶在他肥胖面孔上的一对金鱼眼,撑得滚圆。
“怎么?你不是责怪我事先没征求你的意见吧?贤郎君,你我相知相交非是一日,我向来没有征求下级意见的习惯!”
“总司令的意思,意思是要我们第十四师团作为一支奇兵,从侧背长途偷袭中原地区,切断陇海铁路,堵住薛岳兵团退路?”日水原贤郎心虚气短,牙齿上下打颤,“难道,难道我第十四师团真的要孤军深入数百里的中原,单独对抗十倍以上的支那大军?而中原之敌,不再是那些不堪一击的杂牌军……”
“哈哈,真想不到,堂堂的日军模范十四师团,难不成只能对抗那些不堪一击的支那杂牌军?”大佐寿一冷冷的指责,几乎要冻结电话线路,“阁下已对中原那些以骁勇善战著称的中央军精锐兵团感到恐怕了吗?阁下所谓的胜利,都不过是投机取巧吗?”
“您误会了,大佐将军!”汗水,从日水原贤郎肥硕的面孔里钻出来,滴落到他双下颌的皱折里。他一边接过兵士递过来的洁白毛巾擦拭着汗液,一边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尽量的谦逊、委婉,“可,可据卑职所知,中原至少有数十万支那军队啊!”
大佐寿一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的传入日水原贤郎的耳膜:“混蛋!这是一个部下在接受派遣军总司令的命令所持的态度吗?你听着,如果第十四师团不能完成任务,阁下将被立刻召回东京。”
“咔嚓”一声,大佐寿一不再容日水原贤郎申辩,猛然将电话挂断。
日水原贤郎站立不稳,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汗渍,像千万条小虫,钻出他的毛孔,浸透他的军装。
在黄河两岸麦田灌浆的五月,一支日军部队,在河南民众眼里,如同闪电般忽然出现在河南郑州一带,没有任何话语的交流和沟通,如同嚎叫的狼群,与守军发生战斗,所过之处,坦克、机枪、炮弹的
疯狂武力进攻,接连占领了郑州城西北的石楼岗、楚庄寨等集镇。
兵贵神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这么巨大的辉煌战绩,就连一向骄横、不可一世的大佐寿一,也难得的在第一时间打来电话,表示对日水原贤郎所创造的佳绩给予了肯定,并亲自出席了日军将领们特意为日水原贤郎举办的庆功宴。
庆功宴席上,在日军将领云集的驻南京大驶馆,来自英国、美国、德国等驻华记者,也一齐汇聚在侧厅里,等待着发布最新战况。
上午十时整,一向貌合神离的大佐寿一、田元纪君、日水原贤郎,在阵阵日军音乐声中,踏着华贵地毯上铺满的鲜花,却惊人一致地都蓄着仁丹须、军容严阵,肩披斗篷,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公众视野里。
那种野心勃勃、王者风范的强权霸王气度,使欺软怕硬的各国来使,各路媒介,都不由而同地站立起来,将热烈的目光投向他们。
一时之间,所有的掌声,覆盖住了军乐;所有的闪光灯,照相机,采访的话筒,在三人面前闪跞。
“彼此信任,协同作战,是我们取得胜利的关键!”大佐寿一浑身洋溢着出身贵族、出入战火中的霸王风范。强烈的气场,震慑着所有人的心扉,他左手握着田元纪君,右手攥着日水原贤郎,“按照支那人的话说,单丝不成线,一个好汉三个帮,田元将军、贤郎君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只要我们三人同心同德,愿继承我们大帝日本的武士道精神,竭力为天皇尽忠效劳,借助各友邦的援助、支持,再利用三个月全面夺取在华胜利,实现‘日中共荣’并非梦想。”
日水原贤郎在总司令大佐寿一、顶头上司田元纪君的授意下,在各国记者追问菏泽之战的情况之时,回答说:“我们对菏泽的进攻,绝非轻易得手,当然也是在付出了两千人生命、消耗了无以计数的物质等重大代价之后,才占领菏泽城的。当我方军旗在残破的菏泽城头猎猎飘扬时,我非常惊讶地得知支那战死者中,竟有一位手持步枪的支那将军,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啊。中国人的决死精神还是赢得了我的尊敬,我下令把尸体交还给了他们的兵士。但实话实说,虽然战死的支那将军像个武士,但是他的部下却个个贪生怕死,不打自退,我相信这是他们必然失败的根本原因。”
日水原贤郎侃侃而谈的实战经验,也获得了满堂掌声。不少记者发表社论,称赞日水原贤郎具有大胸怀、大气度。
很快,以《日本大帝国的‘日中共荣’不是梦》、《日本帝国计划在三个月愉夺取在华的全面胜利》为题的大篇篇幅报告,都以特稿的方式,登载在《新民晚报》《国民日报》《战争评论》《香港大公报》《申报》等主流媒介的显要位置。
中国即将沦陷的言论,借助媒介的发布,迅急传到上海、南京、武汉、香港、北平等各大都市,如同龙卷风般,席卷到世界各地。
势在必得的日水原贤郎,站在与铁柱子、泥蛋、憨砣子等顽童嬉戏的黄河浅湾,高举望远镜,一条乌黑的铁路已经隐隐可见,而火车拉响的汽笛声,则像潮水一样在暮春的中原大地上,如同黄河水边的潮起潮落,时断时续,涌来涌去,刺激着他的贪婪胃口和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