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赖皮子的话说,我大字识不了一箩筐,可是我本能地觉得,许水仙就是天下最美好的诗行,她不是华丽衣服的堆砌,而是情感的自然流露,使我每一次不经意的面对,都像在阅读,都在体悟一种生命;尤其是这次意外虏获了一个日本联络军官,如果不是她及时出现,我也许早已放弃,从而失去这个良机。在这么多的交集之中,我本能的觉得,许水仙,那幅洋溢着浪漫气息的美丽图画,总可以在瞬间让我如火焰般的抖动、跳跃的奇异女子,一定会与我石碾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进入中旬,麦田开始由绿泛黄,经过一冬生长的麦子,进入灌浆成熟期,四野都弥漫着乳汁一样香甜的小麦丰收气息。
“哐当哐当”的火车轮声,周而复始地碾碎罗家湾火车站的黑夜,然后又轰隆隆地迎来新的黎明。
这天清晨,东方天际刚刚发亮,陈德钢站长一如往昔,打着呵欠,揉着惺忪的睡眼,点亮手中的信号灯,走出值勤室准备接站。
火车还没完全停稳,一队穿黄军装的日本兵,突然从天而降地出现在站台上。
对于毫无防备的陈德钢站长来说,疑是近来茶余饭后谈多了日本军队,于是出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梦境。因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前几天还接到上级的通报,说英勇善战的国民部队,把日本军队远远阻拦在数百里之外的徐州。因此,郑州一带的铁路照常运行,没有人向小站发出警报,甚至连战争迫近的迹象都没有。
然而,日本人闪着寒光的刀枪却是那样真真切切。“啊?日本兵?”信号灯落在地上,陈德钢转身欲逃,一个日本士兵追上来,勒住了他的咽喉,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横蛮地道:“立即发出安全信号,快!”
陈德钢颤颤微微,只得依言而行。
安全信号的发出,使守备队更加麻痹大意,也使岗哨沉睡得更加香甜,就被悄悄迫近的日本兵杀死在梦乡之中。
日本军队占领火车站后,快速换上中国守军的灰布军服。
这时,一列运兵列车进站。车厢里的中国官兵,个个身体疲备、睡眼迷蒙地放好枪支弹药,赤手空拳地走下车厢,伸着懒腰,打着呵欠,活动着手脚,因为列车在这个四等小站只停留几分钟,他们没必要背着沉重的武器。
伪装的日本守备队员,尽管身着灰色土布军装,但藏身于车站内的他们,探头探脑;还有的三三两两混迹于人群当中,走路的姿势也极不自然。
其实,只要中国官兵稍微仔细一点,就能发现他们的马脚:他们是盘着胯子走路。
然而,对这样的暮春早晨习以为常的中国官兵,做梦也不可能想到日本军队会落在这个四等小站,并化妆成自己的部队,等待着自己自投罗网。
这时,一个中国长官对伪装成守备队员的一个日本兵招招手:“哎,过来一下,小鬼,过来!”
伪装成守备队员的日本兵不敢不从,却也不敢回声,担心露出本来面目。只是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尖。
“对,说的就是你,过来!”长官不停招手,“厕所在哪儿?领我去方便一下。”
冒牌的守备队员,哪敢不服从?于是本能地并拢双脚,习惯性地鞠躬道:“嗨!”
长官奇怪地瞪他一眼,嘴里嘀咕着:“这野小子,学什么不好,怎么跟鸟日本兵学这些歪……”他的话还没说完,惊慌失措的日本兵,觉得自己在不经意间的一个鞠躬动作,可能已引起中国长官的怀疑。于是抽出别在后背衣襟里的短刀,从长官后背心直刺过去。长官带着满肚子的尿水,倒在血泊之中,他至死也没有弄明白,一个守备队员,怎么就敢向自己行刺?他究竟是什么人?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
洗完脸,活动完手脚的官兵们,回到车厢时,一管管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的脑袋,有的人甚至依旧笑骂着:“自己人,开什么玩笑!”
“举起手来,皇军没兴趣跟你们开玩笑!”一个懂中国话的日本兵士叫起来,手指轻轻一叩,扳动机枪,一个中国兵士倒在血泊之中。
此时,这列兵士才如梦初醒。狗日的日本鬼子混进了这个四等小站,他们放在座位上的武器,已被缴获,赤手空拳的他们,除了乖乖举起手来,别无他法。只是他们至死也不明白,罗家湾这个小小火车站,地处中原后方,没有人对此感兴趣,守备队基本上无事可做,站岗放哨都很松懈,而这队日本军队是如何获知这一切,并快速占领了车站?
一队抢修铁路的工兵,在火车站枪林弹雨的攻击和扫射下,才悟出罗家弯火车站已被日本鬼子偷袭,陇海铁路因此中断。
在武汉养病的新八师师长蒋在珍,突然接到副师长朱振民的电话,告知其集团军下达紧急命令调往豫东前线驻防,于是提前结束养病匆匆从汉口返回郑州。
听完报告的蒋在珍,分析道:“占领火车站的,肯定是小股子日本兵,因为徐州尚有应战的日本人,兰考也出现日本部队,还有民权地面等许多集镇都出现了日本军队,想来日水原贤郎也并非是什么长有三头六臂的战神,只是一个亡命之徒,不可能又分身到罗家湾这个毫不起眼的火车站。”
众人觉得蒋在珍师长分析得头头是道,纷纷附和赞赏。得到首肯的蒋在珍师长,趁兴决定作为一师之长的自己,要与士兵们团结一致,形成对这股子混入罗家湾的日本鬼子的同仇敌忾之势,速战速决,以重振新八新军威。
蒋在珍亲自到罗家湾火车指挥战斗。
然而,令蒋在珍和众官兵没有料到的是,火车站的日本官兵,如同潮水般,不知到底是黑夜从天而降,还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倒下一片又来一片,如同贵州老家菜园子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反倒是自己的部下,倒下了一批又一批,反倒使自己陷于孤军奋战之势。
蒋在珍发觉身边的兵士越来越少,自觉新八师进攻失利,身负轻伤的自己,经过兵士简单包扎后,只得退出火车站等待援兵。
我接到侦察任务时,王金刚一再交待:“火车站到底有多少日本龟孙子,到底有多少枪支弹药,到底属于哪一军团,你一定要摸清底细。”
“保证完成任务!”我信誓旦旦。
王金刚拍拍我的肩,目送我消逝在战火飞扬的残阳血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