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站岗放哨的兵卫，听着乒乒乓乓的门声，仰起面孔，就能清楚无误地断定，蒋委员长暴躁的情绪，在更深人静的暗夜，如同他窗口里倾泻出的灯盏光芒，笼罩着他。因此，没有警卫敢发出任何一丝声响，哪怕是咳嗽，也得捂起嘴唇。

就是蒋夫人宋美龄，每当在蒋介石神经衰弱症发作的严重时期，也会退避三舍，不会在他休息的时候，去惊动他。

能让蒋介石如此揪心的，唯一的理由，就是前沿战局的不利，使他的威信、自负、自信，跌到了谷底。

是的，蒋介石做梦也不曾料到，卷土重来的日军，会势如洪水猛兽，这么快就吞噬着中原广阔无垠的疆土。

本来，蒋介石在获悉日水原贤郎第二次率第十四师团约两万人强渡了黄河时，就分析日本总部的目的，是让日水原贤郎阻止一战区的援军增援徐州，这样第十四师团在陇海线附近，名为进攻，实则形成了孤军深入之势。

蒋介石匆匆飞往郑州程潜的第一战区指挥部，程潜向蒋委员长汇报说，此时中原驻守着中国军队有六个军、十二万人，足足是日水原贤郎兵力的六倍。

“好！我决定亲自指挥豫东战役，你按我的意图布署下去！”蒋介石豪情满腹，壮志凌云，“这一次，我们就是吃也要将日水原贤郎这支狡猾的日本军队给吃掉。”

程潜按照蒋介石的意图，积极进行作战部署：蒋介石的爱将桂永清，镇守河南兰封，将精兵良将，调遣在桂永清部下；深得蒋介石欣赏的黄杰，驻守河南商丘一带，对击溃逃匿的日本兵丁，给予出其不意的迎头痛击。

原则上，理论上，这样的布署都无懈可击，生吞活剥日水原贤郎的第十四兵团，并非是梦。然而，令蒋介石始料未及的是，战斗一旦打响，自己嫡系、桂永清所率的第27军，就兵败如山倒。

“什么？桂永清所部全线溃退、往兰封以西的地方逃匿，兰封失守？”蒋介石抓起话筒，听程潜汇报完毕，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曾亲令程潜将装备精良的机支弹药，调拔在桂永清所部，甚至给桂系部队配备了一个德式战车营的支援、装备德制Ⅰ号坦克，武器为两挺7.92MG13机关枪，使用钨芯穿甲弹可以在近距离击穿日军87式、94式、95式轻型坦克，这是连日水原贤郎的第十四师团也不曾拥有的。

蒋介石对桂永清，确实寄予了厚望，希望他借助自己的信任，凭借良好的武器装备，凭借良好的士兵士气，打出雄风国威。可是蒋介石万万没有料到，他寄予了厚望与重托的桂永清军队，只坚守了大半天的时辰，就弃城逃匿，兰封这么快就失守、落入日军之手。

“哈哈，黄河女人的身子是美妙无比的，声音比天籁还好听，小嘴比牡丹花还要香，眼眸比黄河水波还要柔，身体比一大床鸭绒被更暖和！只要我们冲出这个包围圈，一切就属于我们！”日水原贤郎瞪着血红的金鱼眼，“花姑娘属于我们！胜利属于我们！疆土属于我们！”

在日水原邪恶的动员声中，日军步兵还没有冲锋，桂永清所部就吓得屎滚尿流，全线溃退。

桂永清的部队是指望不上了，但只要黄杰驻守在商丘的部队，来个围追堵截，我军反败为胜，扭转局势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程潜一边重新调兵布阵，围攻日水原贤郎，一边在激烈的战局中分析日本兵力，预计我军只要这样坚守个三天时间、甚至视死如归坚守个两天，就有可能实现全歼日水原贤郎所属师团的谋划。

就是在这千钧一发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驻守商丘的黄杰所率的第8军，还没来得及与日军先头部队交火，面对一双双杀红眼、双手沾满殷红鲜血的日本鬼子的嚎叫，就吓破了胆。尤其是日水原贤郎的一发炮制，轰炸了其电台，没法与第一战区取得联系的黄杰，没放一枪，就率兵不战而逃。

蒋介石的两支嫡系部队不听指挥，临阵脱逃，彻底打乱了程潜的战略部署，歼灭日水原贤郎的宝贵战机，再一次错失和葬送。

“娘希匹！我军前后共投入了15万多人，居然就没能消灭日水原贤郎的两万人！”蒋介石在瞑想的黑暗中，再一次拉亮床头灯，跳下床，拿起搁置在床的大瓶安眠药，倒了一把在掌心中，和着凉开水服下，“真是战争史上的千古笑柄啊！”

蒋介石在安眠药的摧眠作用下，进入浅睡，他拧紧的眉头，表明他依然在与自己即将所作的决择，作着斗争。

千古都道帝王好，国大家大事烦忧。尤其是在战火飞纷的特殊年代，一个决定，就关系着国土论陷，民众存亡。

蒋介石的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程潜的话：“兰封被日水原贤郎率兵重新占令后，他便立即丧心病狂地着手布署兵力，向距离兰封50公里的开封进攻。”

开封失守已成定局，更重要的是，一旦开封失守，郑州难保，继而就是威胁到武汉的存亡。他蒋介石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俗话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不扭转败局，成为千古笑柄的，不是桂永清，不是黄杰，而是他蒋介石！他不想成为千古罪人！可如何面对眼前棘荆遍布、兵败如山倒的危机四伏的局势？

“扭转局势最高妙的一着棋，恐怕只有‘以水代兵’！”程潜这个战功赫赫的忠厚老将的声音，在蒋介石耳边响起。

“以水代兵？”见多识广的蒋介石，内心惊涛滚滚，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早在三年前，他的德国顾问法肯豪森，也曾多次建议他利用中原有利地势，以水代兵淹死侵华日军，并在《关于应付时局对策之建议书》中，周密而详细地提出：“抗日的最后战线，必为黄河，宜作有计划之人工泛滥，增厚其防御力。”

但是“以水代兵”四个字的建议，通过电话线路，从程潜嘴里说出来，还是颇出乎蒋介石的意料。与程潜这个老部下打交待多年，蒋介石深知他可是当今战场中的风云人物，尤其是在台儿庄之战中，他不负蒋介石重托，为了配合主战场，严督所部积极行动，牵制敌人，减轻鲁南作战友军的压力，指挥部队作外围策应，牵制日寇力量，为台儿庄战役的重大胜利作出了有力贡献；就是眼下兰封失守，责不在他，而是他蒋介石看错了桂永清、黄杰两个嫡系部队，才铸成了今天的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