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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红妆劫,浴火行

女人身上的旗袍,更凸显了女人坚强贤德的个性,做事情一板一眼,和和缓缓,即便遇到无法容忍的事情,脸上也从不会露出怒目厉色。咸的,淡的,甜的,痛的,苦的……所有的日子,都变得绵密起来。因其动容,因而让人珍惜!”七婶盯着小琴,“还不错。但是,能将大红旗袍嫁衣,穿得极致的人,我想还是水仙。”

许水仙看着面前雅致、精巧,韵味十足的小琴,惊叹道:“ 明眸喜读诗书,长笛不离素手。高情已逐远云,不与桃花同梦。”她拥着小琴,“小琴,旗袍是一件圣衣,能瞬间将女人蕴藏的美,升华到极致!谁说你没喝墨水,你一穿上旗袍,就是一部移动的书。”

“谢谢你,许老师!”小琴第一次,放下妒忌心理,握紧了水仙的手,“七婶说,我穿旗袍,肯定不及你,也许,真有她的道理。”

“小琴,今夜——现在,我们就送你出嫁不好么?”许水仙盯着她,她实在不愿意,这样一朵娇嫩的花,淹没在大水中;实在不愿意,这么一个有灵性的女子,突遭不测。

“许老师,我有时候发觉,你其实是一根筋!”小琴责怪道,“好了,好了,我穿着旗袍,还用这种口气对你说话,实在该打!”又拉着许水仙,赔礼道歉,“我说过很多次了,赵口掘堤没事,花园口掘堤也不会有事的,放心!”

许水仙瞅着小琴惊鸿摇曳的身影,在灯光中眸如剪剪秋水,听着花园口大堤传来的爆炸声,倚着墙,一种叫“宿命”的东西,再次与她不期而遇。

六月九日,天边微熹初露的朝阳,还是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光芒,挥洒给大地。花园口决堤处,还是一如既地在响起“石碾子的媳妇、许水仙来啦——”的号令中,烈火与浓烟,从水缸里冒出,一边不断地扩散、升窜,随着巨响,一柱擎天般地傲然矗立于苍穹之中。

现在这声口令,又有凄叫,变为了豪迈的壮丽。身为大丈夫,顶天立地男子汉,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以牺牲小我的精神,去淹死日本鬼子,换起更大的胜利,换来普天下民众的和平!这种死,死得其所,死得安然。

心地无私天地宽,思想一变天地亮。怕,是一死;不怕,还能乐一天,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死得大气。大伙儿在互相鼓励着,最初心怀死亡的恐惧,反倒在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中,渐渐平息下来。

王金刚离我越来越远,与熊先煜越走越近。他娘的,无非就是商议如何残留着他们的一命,那条为他们留好后路的船,就藏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割些青草、折些树枝覆盖着,我与赵大缸、赵二钱在撒尿时,无意间早就洞悉了一切,还故意装得这样神神秘秘、劳苦功高的样子演给谁看呢?我想着,内心极度鄙视起王金刚来。他想甩脱我,我还不想理他呢。官大一级压死人,人不求人一般高,去你王金刚的大卵球,我是傻,我是憨,但我眼不瞎,心不瞎。

“石碾子的媳妇、许水仙来啦——”我的声音,也壮丽无比地汇进众人嚎迈的呐喊声中。

“轰隆”一声巨响,令人花缭乱的亮光,从巨浪涛天的决口,升腾,汇聚成一个小火球,腾空而起。

“石碾子——”许水仙,突然像火球中,一支燃烧的红烛一样,喜气洋洋地站在对岸的山岚间,升腾的烟火正想闯进天穹,与朝霞接吻,却被水仙一身耀眼的红色给斩腰拦截,万丈光芒的色彩,在她飞扬的旗袍红光里,只得像被猎人降服老虎一样夹起了尾巴,而站在火球余晕里的水仙,身作酒红色旗袍嫁衣,发簪顶部的大红葫芦,在耳边晃悠,同色披肩迎风起舞,像黄河水面的红帆一样炫目逼人。

许水仙降临得太突兀,一瞬间,我又以为是自己的白日梦,使劲揉着眼睛。但是,大伙儿都对着许水仙腾起的地方,震惊得目瞪口呆,我才相信一切都是真实。

我以前见过的许水仙,不是身作淡紫,就是淡蓝,总觉得她是素雅之人,想不到今天身作红色旗袍嫁衣的她,更是太阳一样眩目,美得不可方物。

许水仙,坐着是目光的焦点,行走是山野间跳动的音符,一款红缎旗袍,更是把高雅宣扬,把低俗牵引,让花儿羞涩,让霞儿藏入云端,她就那么轻易地俘虏了所有人的眼光和心灵。

正如七婶所言,能将旗袍穿到至极的女子,只有许水仙这样高雅、有内涵的女子了!承接丰腴的胸、浑圆臀部的,偏偏是盈盈一握的瘦弱的腰身。似乎,所有的青山,都在为她滴翠;所有的碧水,都在为她弹奏;蓝天白云,为她驻足;堤坝上腾空飞跃的火球,在为她引路。

“发什么呆,加把劲,再把一把劲,堤口就决口了!”在熊先煜的催促声中,炮火在纷飞,河水在怒吼。

许水仙凝望着薄弱的堤坝,已被滚滚奔流的黄河水,冲击得摇摇欲塌,心口一紧。七婶的声音,如同猛烈的爆炸声,震荡着她的耳膜——

“身穿红色旗袍嫁衣的女人,珍爱和平,让心灵沐浴清凉,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心中那个迷幻的梦境。即便是高入云天的大山,她也会咬着牙坚持,一步一步地翻越,她从不放弃希望,她的心从来都在远方,即便走到了最后一刻,也会停在前进的路上,保持着前进的姿势。”

再这样羞羞涩涩,轻移碎步,洪水淹堤,他随水而去,永远不可能看清自己了!许水仙凄婉哀怨的神情,似有似无,深不见底的凄怆,由表及里,让我感觉,她永远是我一个无法解开、却永远让我迷恋的一个迷。

“石碾子——”许水仙的声音,如同天簌,裹携着白云的棉软、青山的空旷,“我送给你看——”她葱嫩的玉手,抬腕伸向脑后,如同亮剑般一拔发簪,脑后端庄的发髻,四散着弹跳开来,如同银河突然撒下的黑瀑。

这一切都变化得太快,大多数人的思维,都跟我样,赶不上浩劫之中,突降的惊喜,都被眼前无可形容的壮丽,激动得语无伦次。

“身穿红色旗袍嫁衣的女人,是一个用心灵感化天下、包容天下、征服天下的女人!在她的眼里,没有争斗,没有战争,没有血肉纷飞,只有欢声笑语,只有温馨和浪漫。”七婶的声音,在水仙水心中,悲壮地响起。

“石碾子——”水仙声嘶力竭的呼唤,饱蘸黄河之水的浪涛,充满叩我心弦的泪浪,“我让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