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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垂暮忏悔 日酋残卷

他们时常在充满阳光的午后,徜徉在士林官邸中,看着极具中国特色的兰亭,漫步在假山奇石的造景中,看着艳阳高照之下,花木扶疏、绿叶遮天,感受着二人世界里的安静和温馨。蒋介石对于宋美龄的依赖,越来越浓厚,不亚于一个孩童,对于母亲的依赖。每次公事完毕,若是不见宋美龄的身影,就会四处寻找。

尤其是在七十年代后期,健康渐渐被病魔折腾的蒋介石,若是宋美龄不坐守在床塌跟前,他就彻夜失眠,根本无法入眠;即使在迷盹中,感觉宋美龄立起的身影、远离床塌的细微脚步声响,都会使他从恶梦中惊醒,而发出孩子一般求助,或挽留,或寻找的目光。

尤其是在一九七五年,蒋介石曾经血气方刚、指挥若定的躯体,被病魔折腾得气息蔫蔫时,他的梦境里,时常出现战火冲天、血流成河的场景,尤其是花园口决堤后的巨浪冲天,生灵涂炭。

“花园口,决口,决口,究竟是对,是错?”蒋介石从昏沉沉的梦境中醒来,惊出一身冷汗。

“达令!一切都是过去,一切都是恶梦,一切……都是烟云!”比蒋介石整整小了十岁的宋美龄,却在岁月的沉淀中,磨去了爱、恨、情、仇的尖锐轮廓,下颌变得浑圆,充满慈祥的母性光彩,她耐心地替蒋介石擦拭着额头上、后背上不停沁出的虚汗,坐在床沿,握着他的手,像哄小孩一样哄他入睡,“包括花园口,一切都是历史,达令!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下,你需要安心、安静地好好睡一个安稳觉,而我,就踏踏实实地守在你身旁,你什么也不要担心!只管好好睡一觉,恢复精神气!”

灵心惠质的宋美龄清楚,一个女人,出生在达官贵人之家,是幸运;而女人在学习不辍中,汲取各方面的营养,心灵丰盈,让诗书滋润着灵魂,似朵永远含苞待放、暗香浮动的花蕾,坦然地对待得失,这才至关重要。这样的女人,像沃土一般,滋养出花儿一样青枝绿叶的身体,让自己变成一个集聪明、智慧、淡定、意志、远见于一体的气质女人,让自己成为驾驭命运的主人,再大的险恶,也能在她睿智的把握中,化险为夷,还愿自己一方晴空,孕育自己一颗润润朗朗的心,活出自己独特的风采,将一些痛苦选择无声无息的埋葬,从容行走在纷至沓来的流言、猜测之中,把人生中的得失,砌成一个闪光的舞台,让自己在上面欢快地舞蹈。

夫人的话,不无道理。可是浅睡之中,蒋介石依然清楚地记得,在1938年的6月3日,当日水原贤郎猛攻开封时,他担心开封失陷,再扒黄河就来不及了,于是就急忙打电话命令程潜加紧开掘黄河大堤,并密令他:“要打破一切顾虑,坚决去干,克竞全功,不要有任何犹豫,更不要有妇人之仁。”

“夫人,花园口,花园口的决口,被无数亡灵堵住了!”蒋介石猛然从昏中,一下坐起。

“达令!你又做梦了吗?”宋美龄摸摸蒋介石的额头,揉揉他的心口,扶他重新躺下,“别胡思乱想了,达令!你只有在心里盛满幸福,苦难才会后退;让心里溢满快乐,悲伤才会遁形;给自己创造一条生路,善待自己好吗?”

宋美龄凝视着蒋介石孩童般贪睡的面孔,默默叹息:“老了,真的是老了!”

宋美龄爱上绘画,爱上旗袍,就像爱上不老的传奇。她时常对身边的人说,三十岁之前的女人,长得漂亮是优势;四十岁以后的女人,活出美丽才是硬本事。她从不会责怪生活中的无奈,人性的自私,她已洞悉人生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洗牌、重组、取舍的过程,她懂得在诵读经书中,把心底那棵虚华浮躁的毒草拔出来,自己在岁月中沉淀,淡化那些流言蜚语,将生活的坎坎坷坷、潮起潮落,一笑置之,学会了像泥一样,在最低谷,滋生出拥抱世界的一颗温柔心;虚怀若谷的气度,犹如一身诗意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

“花园口决口,死亡太多,亡灵太多……”蒋介石的梦境,黄滔滔的黄河水面,浮动着千万人痛苦扭动的身躯,“我……有责……”

命自我立,福自我求!宋美龄叹息着,为蒋介石掖好被单,伏在他身边,对他轻轻耳语:“达令!我会为葬身花园口洪流中的亡灵祈祷的,让主减轻你的罪恶,保佑你恢复健康!”

宋美龄将美丽发挥到淋漓尽致的身影,时常飘荡在教堂的暮鼓晨钟的声声缠绕里。

水仙,看着宋美龄在暮鼓晨钟祈祷、风韵犹存的华姿,我想你若不舍命做我的新娘,你会在时光的长河里,在滚滚红尘中,你不畏艰辛的微笑,伴随着你的成长,也会成为她吗?

水仙,我没有想到的是,每当我身处灰暗的境地,就拿你悦耳如乐的声音、风姿婉约的身影来取暖,丰盈拓展我思想的领域,让我每次让被欺的情境翻转。就这样,我跟随你的指引,飞越千山万水,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见到了侵华的当事人之一——日水原贤郎。

我很奇怪,在壁壑深严、庄严肃穆的日本内阁府,不曾见到战功赫赫的日水原贤郎的身影,而是在日本一个名叫樱花下畈的偏远山庄,见到了解甲归田的日水原贤郎。

独居田园山村一隅的日水原贤郎,面目古板、肌肉僵硬,不愿意与任何人沟通、交谈,觉得无人能懂他,就在刻意的封闭之中,铺纸挥笔,发誓要完成百万大言、令世界震惊的《侵华回忆实录》。他是侵华中的活体,他亲自策划,参与,从特工到指挥官的华丽转身,就是最好的历史。历史如山,拥有历史的男人,理当沉默。

日水原贤郎挥笔的手,显然不如挥枪、挥刀来得从容自如,写写停停,撕撕拼拼之中,笔尖的词汇,总是难以表达心口的感受。于是,他在无能为力的苦闷之中,爱上了喝酒。

酒,让他忘掉了痛苦;酒,让他回到了过去:在樱花漫天飞舞的街道,他怀揣一颗酒红色的巧克力糖果,从千秋架上抱下了他唯一的宝贝女儿——水原秀子!

也许是那天的阳光,特别暖和的缘故;也许是那天的酒特别醇香的缘故;也许是拒绝与一切人来往的日水原贤郎,特别孤独、特别苦闷的缘故,喝多了酒的他,坐在阳光四射的木椅上,沉沉入睡,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