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灵公看着荀偃、士匄勒索不成,拂袖而去的嫌弃身影,一颗滚烫心,顿时从头凉到了脚根。这迁国入晋的事情,大字才刚迈出了一撇呢,就有人迫不急待来给脸色、来勒索了!许国隔三差五地就会被郑人掀个底朝天,一再迁国,穷得做鱼腥味儿,哪拿得出像样的东西?就是为了想一改许国挨打的穷命,才前来投靠晋国的。可晋国的大夫就这样毫无顾忌地来索取好处费了。既便是许国勒紧裤腰带,满足了荀偃、士匄,可还有另外四位卿大夫呢?还有大大小小的各级官员,这哪是国小业薄的许国所承担得起的?这往后若真是迁入了晋国,隔三差五的勒索都堂而皇之的找上门,许国该如何应对?晋国的任何一位官员,可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可许国也确实拿不出像样的礼物啊,到时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突然之间,许灵公觉得迁国入晋,不是找到了依靠,而是羊入虎口。晋国根本就没有什么好鸟,相较之下,倒是楚国更有人情味一些,更大度、体谅人一些。想着想着,许灵公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
于是,等到夜深人静之际,许灵公偷偷带着随从溜出温地,逃回了许国。
“许国到底是什么意思?当着众诸侯戏耍寡人?”晋平公听说不请自来的许灵公,又莫名其妙地逃走了,顿时勃然大怒。今天的会盟,有一个重要的议程,便是最后一次定夺、宣布许国迁国入晋事宜,许灵公自然不能缺席。可是久等不来,晋平公不得不遣人去使馆催叫,得到的消息却是许灵公卷起使馆里的行李,带着随从逃跑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顿时舆论哗然,将所有的尴尬都留给了晋平公,晋平公岂能不怒?他还想借许国的投靠,趁机在诸侯面前树立晋国大国的风范与楷模呢,许灵公却来时如风,去时如潮,放下一计空炮便不计一切后果地跑了,将晋国置于非议与猜测的中心,将好端端的一个喜庆、圆满、隆重的盟会,被搅和得一团糟,晋国能咽得下这口气,能轻饶你许国吗?
于是,商议许国迁国入晋的最后议程,改成了如何讨伐许国。晋平公气不择言:“许国将迁国入晋的重大事务当成儿戏,无故扰乱盟会,确实可恨可气可恼。只怪寡人直爽热忱,让许公择地而居,惯得他目无尊长与秩序,竟然不打招呼就擅自来去。我们在会的各诸侯,都与寡人一道,直捣许国的巢窝。”
会场发出了一阵笑声,有人说:“主公气糊涂了吧?小小许国,如同蚁穴,一泡尿就淹得差不多了,如此兴师动众,倒是高看他了。郑国不是三番几次就打得许国满地找牙吗?”
“好好,伐许,我郑愿听主公之令。”郑简公表态道,打许伐宋,是郑国更爱干的事儿了。
“我齐国国君因此次会盟事务繁忙,没能前来,理当率兵伐许,以作些弥补。”现在担任齐国大夫的是高固之子高厚,他表态道。
鲁国国君见齐国表现得如此积极,也急忙表态:“我鲁愿率军听侯主公调令!”鲁与齐这两个邻国,平时就是互相打杀、讨伐来填充岁月,鲁国岂肯落后于齐国?现如今听晋国调令,哄晋国开心,就多一重安全感。
于是,公元前557年6月,晋、郑、齐、鲁四国联军,在荀偃及栾书之子的率领下,杀向了许国。许国原本想躲避风雨才弃楚投晋的,没想到这场狂雨暴雨却全由晋国,电闪雷鸣登场了。自觉没脸向楚国求援的许国,面对强大的晋、郑等四国联军,犹如以蛋击铁,纷纷抛尸逃命。
荀偃挥师攻破许城,翻箱倒柜搜索,除了一些破铜乱铁乱木,一些粮草,整个许国居然真的没有什么让他们眼前一亮的货色。
荀偃心有不甘:“许国怎么这么穷?所有战利品加起来,还不够我们四国联军军需、武器折扣的九牛一毛,这仗也打得太亏了!”
“是啊,这仗打得太亏了!我们虽然抢了许国不少地盘,但一率都是鸟都不拉屎、鬼都不下蛋的不毛之地,值不了多少钱,何谈油水?”栾黡也是懊恼不已。
“花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攻打许国,所获却廖廖无几,远远不够我们开战的军需与花费,就这样班师回朝实在不划算!”荀偃合计着,“要不,我们进一步攻打,多抢许国几座城,也好在朝中进一步树立威望。”
“将军所言极是!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我们莫不全力以赴!”栾黡崭钉截铁。
打着打着,抢着抢着,晋、郑等四国联军,竟然打到了楚国的地盘邺城。
“邺城,原本就是我郑地,被楚强占后,居然送给了许国建国,我们趁机要抢夺回来。”郑国军队表现得英勇无比,好像他们并不是为了加盟晋国伐许,而是一支独立作战的主力军队,见到许人便打得满地找牙,并顺势长驱直入,其不可抵挡的税气,也非荀偃可劝阻的。
许国迁国的邺地,离楚国方城重镇不过三十里地,楚国允许许国迁居此地,原本也是想让许国承担着守护方城的义务,让楚国方城多一层保护。而郑国之所以有事无事就会来教训一下许国,就是因为这些地盘,原本就是属于郑国的。
“许国引狼入室,自作自受,挨晋军暴虐,原本也是死有余辜、理应该当!但你晋国,怎可入侵我大楚边境,不谷岂能容你?”晋、郑等四国联军,彻底激怒了楚康王。他派公子熊格率军前去阻击。
“不好了,楚军派兵阻击来了!”荀偃得到消息,暗自吃了一惊,晋楚两个大国争霸百年,大小战争没少打,但两国都把握着一个度:都不能去两国本士作战。他却无意间出格了,不得不急停退军。
“唉,还没打过瘾就撤军了!”郑军深感惋惜,可毕竟是盟军,不得不听从荀偃的指挥。
晋、郑等四国联军退到滍水以北的湛阪(今河南顶山),此地背靠巴山,西通洛邑,北过汝水即达郑国。居高临下,以对方城,可退可守。而楚军所处方城,若要进攻,则须仰攻,若要撤退,需要渡过湛水、滍水,所处位置显而易的是十分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