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郑国子郑所料,这年冬天,在位15年的楚国第二十四代国君楚康王驾崩,他将第二十五代国君的接力棒,传给了他的儿子熊员,是为楚郏敖。
鲁襄公一听,跟大臣们商量说:“楚王都驾崩了,要不我们就回去吧?”
同行的叔仲带说:“这样恐不行啊,我们千里跋山涉水而来,是为了朝见楚国,而不是朝见国君一人。”
大夫孟椒则持另一种说法:“君子会看到长远利益,小人只看到眼前利益。现在饥寒都顾不上了,哪里有心思顾以后呢?不如我们就回去吧。”
“请问,我们为何而来。说好听点,是仰慕大楚的仁义。说不好听点,是害怕大楚的武力。到底谁是君子谁是小人,大夫请惦量惦量。”叔仲带反驳道。
想打道回国的其他人,便都哑口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叔仲带接着说:“若是在国内,听到大国君主逝世,我们难道不南下吗?现在眼见已到楚国了,却因听到楚国国君驾崩,然后都装作没听到,这不是明摆着侮辱楚国人吗?万一楚国人借机讨伐我们鲁国,大家觉得以我国的实力能否抵挡?依我看礼多人不怪,不如还是去吧。”
“到都到了,还是去吧!”鲁国君臣考虑来考虑去,甭管是仰慕楚国的仁义,还是摄于楚国的淫威,一行人沿江来到了楚国。
当时的宋平公也在南下的途中,听到楚康王驾崩。
向戌说:“我们回宋吧,我们原本就是专程为此人而来,当下他仙逝了,我们国内因饥荒也自顾不暇,哪里还能管楚国的大丧之事?姑且回去,让百姓休养生息,等楚国立了新国君再说吧。”
宋平公一行,于是便返身回了宋国。
而鲁襄公一行人来到楚国都城时,楚国人迎接他们的第一件事,便是让鲁襄公亲自为楚康王的尸体穿衣服。
“这,这,孤是头一遭。孤哪会去给君主的尸体穿衣服啊?只要大楚不嫌孤笨拙,孤倒是可试试!”深感为难的鲁襄公,表面答应了屈建的请求,内心却憋屈得很。回到馆舍,便将叔仲带责备了一番,“寡人说要回去吧,你偏有那么多来楚的歪理。现在怎么样?一路辛苦南下,受到的却是当下的奇耻大辱,”
“我又哪晓得楚人是这种作派?”叔仲带也是无可奈何,“主公责备我有何用?关键眼前,是要解决这个棘手的麻烦啊!”
“是啊,这可怎么办呢?”叔孙豹灵机一动,“要不,我们明天去找巫师,先扫除棺材的凶邪,然后再给死者穿衣服,就如同朝见的时候,陈列皮币。”
于是,鲁襄公一行人,找了一名巫师,哼哼唧唧弄了半天的驱邪仪式,鲁襄公拿着衣服,形式化地把衣服放在棺材一边。
楚国人站在一旁观礼,没有反对,但是依然有人在悄然议论说:“让巫师驱邪,好像有点不对吧?”
“是有点怪怪的感觉,但具体哪儿不对,又说不上来。”
鲁襄公知道,楚人是在议论他们的作派。当下虽然战争停止了,但明争暗斗、唇枪舌战的火星,从未远去。于是,便开始小心翼翼给楚康王的尸体穿衣。
直到仪式结束后,楚国人才明白过来:“开始时,我说怎么感觉不对劲呢,前面鲁公让巫师驱邪,这是君王对待臣子的礼仪。鲁国人这是反客为主,以自己为君,而将康王看作他们的臣子了。”
“哦,原来鲁国人没安什么好心啊!”众人露出一副恍惚大悟的样子,气氛变得拔弓弩剑。
一旁的屈建忙打圆场:“最后鲁国主公给大王穿衣服的仪式,又反过来,自己为臣,大王为君。两厢一对照,两人平等,不许再挑是非了。”
但葬礼还远未结束,鲁襄公在楚国一待,就是整整四个月,到了五月份,与楚国大臣一道,一直将楚康王的遗体,送到了郢都的西门之外。
楚康王一安葬,鲁襄公一行这才启程返回鲁国。到了方城山,就传来鲁国国卿季孙宿竟然占领了卞地,不顾叔孙氏的反对,悍然立公子禂为鲁国国君,是为鲁昭公。
一次朝楚,换来的竟是江山改移,权位丢了,鲁襄公也没有活过公元前的542年。
这一年,去世的还有楚国令尹屈建。
楚康王的儿子熊员、新继位的第二十五代国君楚郏敖,便封了自己的王叔公子熊围为楚国新任令尹。
消息传开后,郑国子产断言说:“新君如此懦弱,却启用了骄横的公子围,日后,令尹一定会代替楚君而昌盛。这从当年公子熊围和穿封戌,非要争取我郑俘虏皇颉就可以看出端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