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肃王却难得地微微一笑:“虽然不谷膝下无子,但一生有贤弟陪伴,已是老天厚待!”楚肃王轻轻将熊良夫的手,握在掌心中,“万一不谷哪天不行了,你就接过不谷身上的担子,带楚国走出眼前的低谷。”
“王兄您别说了!大王为了国事,疏于后宫,弟之过臣之失职!”熊良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将楚肃王的一只手,捧在掌心,“大王先好好安心养病!”
“有些话,在我尚能开口之时不说,我又如何能安心?”楚肃王幽幽地道。此时的他,枯瘦的手,搁在熊良夫宽大如同帆船般的掌心,这令他觉得非常舒适和安心,他努力睁开眼睛,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熊良夫脸上,“心,可皆已收回?”
一旁的臣子及侍卫,面面相觑,小心嘀咕着:“大王糊涂了,恐怕余日真的不多矣!”
“王兄放心!心,皆已收回!”外人听不懂的话,熊良夫却立即秒懂。王兄这是担心楚军还不曾走出吴起死去的阴影,担心楚军还不能为国杀敌,忙将脸附在楚肃王的耳边,轻轻地道,“王兄安心,当下的楚军已犹如凤凰浴火重新,又可以为国出生入死了!”
“善,善哉!”楚肃王像做着甜梦被唤醒的孩儿,咧着嘴微微一笔,“兄隐忍了很多年,挨了魏国很多打,贤弟继位后,既要休养生息,可也得好好替兄打回来!”
“我一定在安养生息之后,替王兄打回来!”熊良夫的声音,如同薄雾,在楚肃王耳畔飘拂,又像飓风裹挟着万马奔腾的誓言,“王兄安心,不替兄狠狠教训魏人,不重振我楚雄风,将枉为王弟!”
眼泪、鼻涕,糊了熊良夫一脸。
“善!”楚肃王迷糊着双眼,缓缓道。
“王兄好起来了,我就率兵攻魏,定要将魏人打得落花流水!”熊良夫的双手,像一艘小小的帆船,温暖地载着楚肃王枯瘦的手,摇哇摇,似乎驶过了千山万水,似乎驶过了重重叠叠的峰宇,越过了汹涌澎湃的浪涛。可是楚肃王心里的感觉,却始终是舒缓的,是舒心且惬意的,他的嘴角带着一丝丝笑意,沉沉睡去,并不曾再醒。
“王兄放心,我一定替王兄打回来!”熊良夫轻轻地、缓缓地一字一字说着,好像怕惊醒了眼前薄而透明的晨雾,好像怕醒了沉迷在航船中的梦中小孩。他的双眼,像两口幽深古井,泪水不停地汩汩而出,他害怕泪水一旦停止,王兄前行的海滩便会迅速干枯,他担心王兄航行的帆船就会因此浅搁,因此,他必须要让眼中的泪,心中的悲,酝酿成惊天骇浪的海水,以渡过王兄的航船,“王兄安歇吧,我一定要替王兄打回来!”
司马景舍,在一侧看得泪流满面,心潮起伏。
似乎呼应着楚肃王的需求,似乎呼应着熊良夫的共鸣。寝宫外,电闪雷鸣,哗哗的大雨顷天而下,“楚王驾崩”的呼声,如同九天雷鸣,震撼着大地。
公元前370年,楚国第三十四代国君楚肃王去世,因其无子,便将第三十五代国君的王位,传递给了弟弟熊良夫。
熊良夫虽然是楚肃王之弟,但他与王兄之间的情深,不亚于父子。因此 ,他仍以儿子之礼,坚持为楚肃王守孝一年。后经大臣多次劝谏,才于公元前369年,正式举行登基大典,成为楚国第三十五代国君,谥号为楚宣王。
而魏国的魏惠侯,也是在其父魏哀公去世之后,于公元前369年,举行登基大典。
而魏国的魏惠侯,也是在其父魏哀公去世之后,于公元前369年举行登基大典的。只不过,魏惠侯登基的路极不平凡,他的弟弟公子缓公然与他争夺王位。他虽然胜出登基,但外逃的公子缓往来于韩、赵两国当说客,准备伐魏,找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卷土重来,将他这个新国君陷于无锥之地,然后取而代之。
魏惠王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因此不想四面树敌,更想缓和一下与楚国之间的关系。
“楚国如狼之师的称号,曾响遍天下,使诸国闻风丧胆。而先王连续攻楚三次,楚国都没有多加抵御,想必是楚人内心憋了一股狠劲,暗暗磨刀,准备伺机而战吧!”魏惠王思忖着,分析着,内心极为羡慕,“听说熊良夫并不想当楚国国君,是其王兄临终之际再三劝其继位,不像寡人,虽是名正言顺的继位,但贤弟公子绶,发动了韩、赵两国欲与寡人争位,不平息公子绶之乱,寡人拿什么与楚迎战?”
大臣江一道:“主公分析得透彻,主公与楚国国君同年晋升为国君,熊良夫的国君之位,是蒙受楚国文武百官与万千子民拥戴轻松即位,而主公的国君,因公子绶的霸道与刁蛮,注定会遇到许多难关。”
“不管前面有多少难关等着寡人,寡人既然身为魏国国君,不管手上拿到的是什么棋子,都要把它变成一颗好棋。”魏惠侯给自己打气。
“话虽如此,但魏当前内外隐患夹击,主公履险如夷,每一步、每一个决定都举重若轻。”江一道,“主公要有心理准备迎接所有障碍,要有迎接挫折和磨难、打硬仗的底气。时时给自己打打气,转个弯,如能借此扭转颓势,避开陷阱,也不失为一得 。”
魏惠侯连连点头称妙:“卿所言极妙!当下寡人感觉身上的压力与包袱犹如千斤重担。寡人只想快速扎根、巩固版图,因此想派你去楚国打点一下,缓和一下楚、魏两国关系。”
江一沉吟了半晌,道:“当下魏国的局势难料,主公深谋远虑,步步为营。稳固了根本,到时一显身手,远征于楚,再一展主公锋芒的雄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卿的意思是,你愿意去楚国了?”魏惠王高兴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