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客卿言重,你以后跟着庞将军多学习,自然便会。”魏惠侯显得很开心。

“以后就烦请师弟多多赐教!”孙膑真挚地道。

“你我兄弟二人,一同为魏侯效力,何须开气。”庞涓也豪气万状地拍着胸脯。其实,这只不过是庞涓防范孙膑与他争权的计谋:客卿,即半为宾客,半为臣属,不算真正的魏臣。于是,自然也没有实权,只是空享一种较高的礼遇而已。

从此孙膑与庞涓朝夕相处,两人论谈兵法,庞涓时时因学识粗浅而无话可答,而孙膑却诚心诚意地为他讲解。庞涓知是孙膑学过孙子兵法所致,就故意叹气自责:“愚弟当年也经先生传授,但近年忙于政务,几乎遗忘了。能不能把孙子兵书借我复习一遍?”

“此书经先生讲解后,只让我看了三天,就收了回去,并无手本在此。”孙膑诚恳地说。

“吾兄还能全部忆出吗?”庞涓有些焦虑。

“师之教悟,倒是基本能背下来。”

“那……兄能否……”庞涓心里巴不得让孙膑将全部内容告诉于他,但一时又不好开口、硬逼,只得摆摆手道,“罢,罢,罢,只要兄在我身边,兄知便如我知一样!”

有一天,魏王要试验一下孙膑的才能,就在练武场,让孙膑、庞涓二人表演阵法。

庞涓之阵,孙膑一眼就能看懂,并指出如何攻破。而孙膑排成一阵,庞涓却茫然不识。为怕失面子,忙偷偷问孙膑,孙膑一五一十地悄悄告诉了他。庞涓听罢,赶忙走到魏惠侯面前道:“魏侯,这叫八门阵。又可以中途变为长蛇阵。”待孙膑布置完毕来到魏惠侯跟前,所回答自然与刚才庞涓所说一样。

“两卿才能绰越,真是魏国大幸!”魏王对庞涓与孙膑的才能,大为赞赏。

但庞涓经过这事,便有了一种危机感。于是下决心:必须除掉孙膑!否则,日后自己必然屈居其下!且不说到手的高官厚䘵,到时得拱手相让,就是这颜面,也得茫然无存。

除掉孙膑的想法,便如同毒瘤,在庞涓心中扎下了根,他不放过一切地在暗中寻找着机会。有一天,庞涓与孙膑私下聚谈时,突然心生一计:“吾兄宗族都在齐国,现在我们二人已在魏国为官。兄长为何不把家属宗族也接来一起享享福呢?”

孙膑记忆的大门,一下被庞涓打开,忍不住掉下泪道:“师弟有所不知,天灾战乱,我家亲属宗族早消亡殆尽了。当年,我只是由叔叔和堂兄孙平、孙卓带到外地流浪。后来我被放在一户人家当佣工,叔叔、堂兄也不知去向了!再后来我单身从师鬼谷子先生,已多年没跟故乡联络,连仅有的叔叔、堂兄怕亦是不在人间了吧!因此,从不敢独自回忆过往。”

“难道师兄就不想念故乡了吗?”庞涓深表同情。

“人非草木,怎能忘本?只是现在既已做了魏臣,这事就不必提起了吧。”孙膑有些伤感地说。孙膑是齐国人,而齐、魏两国一直敌对,所以孙膑只有忍隐思乡之情。

“师兄说得有理,大丈夫随地立功,又何必非在故土?”庞涓安慰说。

此事说过,孙膑渐渐把这次谈话忘了。但约摸过了半年,突然有一天,有位山东口音的汉子,却来找孙膑。

“您是哪一位?您我素未平生,您是从哪儿得知我的?”孙膑深感讶异。

“客卿在魏国声名远播,自然是认不得小人的,但小人却早已熟悉客卿过往。”来人介绍说,“我叫丁乙,是齐国人,这里有客卿堂兄孙平的书信带来,且请过目!”

孙膑忙接过信。信中以孙平口气,讲述了兄弟情谊,告诉孙膑叔叔已去世。堂兄一人已回到齐国,希望孙膑也回到故乡,把几近消亡的孙氏家庭重新建立起来。信中语气恳切、情感深重,最后再一次盼望孙膑早日归来。

孙膑看罢,不觉流下泪来。然后热情招待送信人丁乙,并写了回信请他带回去。信中讲:自己十分思念故乡,但目前已成为魏国臣子,不能很快回去。待为魏国建立了功勋,年老后,一定与堂兄在齐地故乡相聚、欢度晚年。

丁乙千恩万谢拜别了孙膑的热情款待,殊料离开孙膑的耳目后,不是奔向齐国的方向,而是直接面对庞涓,交出了回信:“将军请过目!”然后嘲弄道,“孙膑,还自诩学过兵法呢,依我看完全是一个大傻瓜,连兵不厌诈这点雕虫小技都不知,连我根本不是齐国乡亲都分不清,如何能与将军相提并论?”

庞涓细细研读着孙膑的回信,又仿其笔迹,在关键处涂改了几句:“仕魏乃不得已、碍于情面。不久一定回国,为齐王效力!”然后哈哈大笑,感觉掀翻孙膑,已是势在必得。

当夜,庞涓就以有重要国事禀报为由,来到了魏惠侯后宫,呈上孙膑的书道:“魏侯请看,孙膑久有背魏向齐之心。近日又私通齐国使者。臣为忠于魏侯,忍痛割舍兄弟之情,现截取孙膑家书一封,请大王过目。”

魏惠侯一看,怒气中烧,拍案而起:“好个孙膑,寡人真心待他,他却背着寡人干出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理当千刀万剐!”作为君王,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臣子的背叛,这与弑君谋位的罪恶更大,因为这是通外敌谋害整个魏国,每个国君都是零容忍。

“孙膑才能不低于我,若放他归齐,定对魏国霸业不利。所以……”庞涓没说下去。

“杀掉他!”魏惠侯一语道破。

“我与他毕竟是同门师兄弟,还是让我再劝劝他。要是他同意留下来,自然最好。若不想留,仍要归齐与我国为敌,那就请魏侯把他发放到我府中,由我监管、处置,您看怎么样?”庞涓一副愿为朋友尽情尽义的伟岸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