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看在卿的情面上,寡人姑且再给他一次机会。”魏惠侯虽然气恼孙膑,但在庞涓请求下,还是同意了。
庞涓当晚见孙膑,便问道:“听说师兄接到了家书?”
孙膑对庞涓毫不隐瞒:“正是。我堂兄要我回乡。可我怎能辜负魏侯及师弟待我的深情?让我辞回了。这件事,我原本是想与师弟商量的,但看着师弟一直在忙碌,不忍打搅,便自作主张处理妥当了。”
“师兄难道真的不想念故乡?”
“久别故乡,怎能不想?只是你我同为魏国效劳,目前不能回去。”孙膑叹道。
庞涓深表同情,说:“师兄是不是请示魏侯,允准一两个月的假期,让师兄回乡扫扫亲人之墓,然后再归来?”
“恐怕魏侯会怀疑我去而不归,不会答应的。”
“兄明天不妨试试看。我在一旁再为师兄再说几句好话,以师兄为人品行,谅大王会相信的!”庞涓道。
孙膑很感动:“全仗师弟促成了!一旦扫墓归来,我一定全身心报效魏侯,再无别意!”
庞涓辞别孙膑,当夜又入见魏惠侯:“臣奉魏侯之命劝孙膑回心转意。但他不但不改,反怨恨于您。他明天还要当面以请假之名,要求回到齐国!我真是爱莫能助了!”庞涓一脸无可奈何。
次日上朝,孙膑在文武百官中,很奇怪没见到庞涓的身影,暗暗想:“师弟不是一向准时上朝的吗?况且昨晚与我约好,要帮我说服魏侯,允许我暂且辞魏回齐扫墓的,到底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呢?”孙膑正暗自猜想着,魏惠侯突然开口道:“今天的朝议,似乎因缺少了庞将军,大家都不愿意建言了。”然后话题一转,看着孙膑道,“客卿可有事启奏?”
“魏侯,近来魏国局势平稳,没有征战迹象,微臣想趁这个空当,告假一两月,回齐国故地,祭祀先祖!”不料,孙膑刚一开口,魏惠侯就冷笑着暗想,果然如此,一切如庞涓所言!于是,就大发雷霆,不容孙膑解释半句,就怒喝道:“来人啊,把孙膑抓起来,押到军师府问罪!”
哼!一切如庞涓所述的一模一样,胆大孙膑,也太不把寡人尊重贤才当一回事了,居然公开背叛,坐实罪名,一切还有什么可说的?魏惠侯气恼不已。
武士押着捆绑的孙膑,准备去军师府,刚走出大殿,下了几步台阶,碰巧遇到庞涓匆匆而来,他装作一怔的样子,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什么?我因事耽误了一会儿,正要上朝,就这么会儿工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押解官员宣布魏惠侯命令:“孙膑私通齐使,要叛魏投齐,请军师问罪!”
庞涓大惊失色,忙对孙膑说:“误解了吧?一定是误解!不要着急,我去面见大王,替你求情去!”说罢,急惶惶上朝。
“有劳师弟了!”有庞涓出面作证,孙膑放松下来。
庞涓到了大殿上道:“魏侯,孙膑虽有私通齐使之罪,但幸而您发现得早,并没遭成不良后果,罪不至死。以臣愚见,不如让他成为不能行走、面有罪记的废人。这样,既成全我们师兄弟的情分,对鬼谷生先生也有个交行,又无后患,您看怎么样?”
“寡人还是照看庞将军的面子,且饶孙膑死罪,但他活罪难逃。”魏惠侯道。
庞涓回到中府,流下两行清泪,对孙膑说:“魏侯盛怒,决意要治师兄死罪。我力争苦求,才免于师兄一死。但要受刖刑及鲸面。”说罢,唏嘘不已,“我真想不通,魏侯为何为这样呢?我真后悔当日将你力荐给了他!”
孙膑叹了一口气:“人各有命,我命该如此,岂能怪罪于师弟?落到今日下场,好赖有师弟求助,总算保住了性命!以后我尚有一丝出头之日,定要全力报答师弟今日的鼎力相助。”
“唉,好恨我回天无力啊!”庞涓握起拳,狠狠打向自己的心口,终是无可奈何地掩面跑出大厅。
不一会儿,来了行刑的刽子手,把孙膑绑起来按在地上,用尖刀剜剔下孙膑的两个膝盖骨。
孙膑惨叫一声,立刻昏了过去,在他昏迷中,脸上被用黑墨刺上“私通敌国”四字。
“师兄醒醒!”不知过了多久,孙膑被脸上的汗水浇醒,他看到庞涓在自己身旁,泪流满面地亲自为他上药、包裹,把他抱进卧室,百般抚慰,无微不至地照料。
“我脸上疼痛得很,他们到底在我脸上刺了什么?”孙膑醒后问道。
“自是不雅之词,师兄就别问了。”庞涓支支吾吾道。
“师弟既然说不出口,还请给我拿面铜镜来!”孙膑央请道。
庞涓实在耐不过孙膑的请求,便狠狠心,命人搬来了一面铜境,并不住地安慰道:“只要为弟明白师兄是清白之人即可,师兄对于无理之词,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然而,当“私通敌国”四个黑色的大字,在脸上像狰狞扭动的四条蜈蚣,清晰地印照在铜镜中,孙膑还是感觉万箭穿心之痛,远胜于剔除膝盖之骨,他对镜拼命揪着脸上的字,嚎啕大哭不已:“苍天啊,我何曾私通过敌国?这刺字毁了我清白一生,我再也无脸迈出府门一步了!”说着,举镜砸向地面,四溅的碎片,如同孙膑碎了一地的五脏六腑。
“师兄!”庞涓抱紧了孙膑,自知此时任何语言与安慰,都是徒劳,便默默陪孙滨泪流。
“师弟啊!”孙膑涕泪纵横地伏在庞涓肩上。此时,庞涓是孙膑唯一可以依靠、可以信任、可以安心的一点温度,他全心身地扑在庞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