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而这一切的获得,魏惠侯理所当然地觉得,魏国文臣江一、武将庞涓功不可没。

庞涓也更是觉得,魏国处于当下的位置,自己可谓劳苦功高,汾水与少梁之战,一胜一负,一个割地赔让,一个授受土地,这明显的反差,足以证明魏国没有他庞涓是不行的。

这一段时间,孙膑的孙子兵法应该默写好了吧?只要从孙膑那儿得到孙子兵法,他庞涓便可成天下的常胜将军!庞涓得意洋洋地想着,原本他想孙膑每默写一段,他就学习一段,但孙膑说兵法博大精深,只有整体通悟,效果才能显现。庞涓觉得在兵法上,孙膑造诣深,所言有理,想着他双腿不能行走,脸上刺有字,怎么样都不可能逃过自己的手心,庞涓便没有再过问孙膑默写兵法的事情。

好在,庞涓利用对孙膑无微不致关怀的形式,使感动的孙膑恨不得对自己掏出心肺,日日卖力地回忆与书写。只要他庞涓得了这兵法,以后这天下的战争,只要有他统兵,便是百战百胜了。

在朝廷上接受了魏惠侯赞赏的庞涓,兴冲冲地回到府第,没有想到的是,侍卫、家臣纷纷沮丧着脸,跪下道:“将军不好啦,孙膑疯了!”

“啊?那兵书呢?”庞涓大惊,顿感不妙。

“孙膑将兵书都烧掉了!”

庞涓大怒:“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不阻拦?”

“孙膑疯了,抱着书简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火盆,我们及时抢救,但他的衣服,头发和胡须,也都烧起来了。”家仆和侍卫们诚惶诚恐。

“你们这些奴才,理当先抢救书简,管他的人干嘛?”眼见心机白费,庞涓急得如同热锅上的煎饼,翻来覆去地走动着,责怪着,猛然道,“是谁把一些不好的话,说出去的?”

众人大惊:“将军,没有,没有!大约是孙膑想兵法入骨,是真的想疯了!”

庞涓急慌慌跑来,只见孙膑满脸糊满污秽之物,脏不忍睹;又爬在地上,忽而磕头求饶、忽而嘿嘿吃笑,完全一副疯癫状态。见庞涓进来,孙膑爬上前,紧紧抱住他的大腿,连连磕头:“鬼谷子先生救我!鬼谷子先生救我!!”

“我是庞涓,你别认错人了!”庞涓一脚踢开他。

孙膑依旧不顾一切地扑上前,抱住庞涓,满嘴白沫地大叫:“鬼谷子先生不要抛弃我!鬼谷子先生,我要回山!救我回山!”

庞涓使劲甩开孙膑脏兮兮的痉挛的手,心里疑惑。仔细打量孙膑半天,又问侍卫及男僮道:“你们,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侍卫与男僮,都茫然地连连摇头。

庞涓仍怀疑孙膑是装疯,就命令人把他拽到猪圈里。孙膑浑身污秽不堪,披头散发,全然不觉地在猪圈泥水中翻滚,直怔怔地瞪着两眼,又哭、又笑,与几头肥猪对骂:“你们这些蠢物,还不带我去见鬼谷子先生吗?你们这些蠢物,为何霸占了我的府第?”

庞涓又派人在寂静的夜晚,悄悄送食物给孙膑:“我是庞府下人,深知先生冤屈,实在同情您。请您悄悄吃点东西,您可别让庞将军知道!”

孙膑一把打翻食物,狰狞起面孔,厉声大骂:“你我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毒死我?为何要毒死我?”

来人气极,就捡起猪粪、泥块给他。孙膑接过来就往嘴里塞,还喃喃道:“香,哎呀,真香!”

(3)

于是来人回报庞涓:“庞将,孙膑是真的疯了,疯得五谷不分,六亲不认!”

“好!那就把这个没用的东西扔街上,让其自生自灭!”庞涓这时才有些相信,并从此任由孙膑,满身污秽地在街上四处到处乱爬、乞讨,有时睡在街上,有时躺在马棚、猪圈里。也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孙膑困了就睡,醒了就又哭又笑、又骂又唱。

庞涓终于放下心来,但仍命令:“无论孙膑在什么地方,当天必须向我报告。对于他这类人,不得不防!”

每天在闹市里被人当成猴一样围观的孙膑,虽然浑身脏烂不堪,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世事,就是这么险恶,他在谷底迎接着重生。

魏国,只不过是一个疯子在街上笑骂、折腾,可以忽视不计,而秦国的处境,则要难熬得多。

秦国的大臣,都隐入了一片迷茫之中,人人心里都像长了草似的,焦躁不已:新君到底会是谁?长子嬴虔,还是嫡子嬴渠梁?若是当下站对了位置,可谓一路升官晋爵,若是站错了位置,那可是杀头、甚至诛连九族的事儿。

许多人围着权臣,似乎想看出些什么苗头,想听到些什么苗头,可所有权臣,也都是虚以为蛇,模棱两可。

谁敢在国君刚驾崩之时,就问新国君是谁?这可是会掉脑袋的事情啊!

所以,秦国陷于了猜测的怪圈,所有人都在原地踏步中,在焦虑不安中,装出一副耐心等待的样子。

终有一天,朝门大开,嬴渠梁一身布衣,头戴黑玉冠,从容进入政事堂,身旁则站着恭敬的嬴虔。

“啊?这,这……”大臣们又是惊愕,又是迷惑,在无所适从的瞬间,竟然忘了行拥立新君的大礼。

王宫,在一片沉默中陷入尴尬的境地。

骤然间,嬴虔脸色变得铁青,高声怒喝:“国君遗命,新君即位,谁人不从?!”

大臣们看见嬴虔已经表态了,于是纷纷向新君俯首称臣:“大王万岁,大秦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