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我们魏真的不曾吃亏吗?”魏惠王还在犹豫着。
“不曾,叱咤风云的魏侯,此时怎么反倒犹豫起来了?不过,这倒也无妨。”景舍道,“那这几天,魏侯与大臣,就好好再算算吧。魏侯想好了,想通了,再来馆舍通知我和齐国使臣前来计议!”
“这样也好。”魏惠王道,他想单独会会江一,“你们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确实需要休息。”
“不过,我还有一言送魏侯:早点与齐化敌为友,再去对付赵、宋、鲁等小国,不是挺美的事情吗?”景舍说完,便与江一告辞。
江一借故探望故旧,接受了魏惠王的接见。楚国君臣,在江一的眼里,都像楚宣王、景舍这样即天真无邪,又严谨得滴水不漏,既像天使,又像白痴,他们讨论来讨论去,最后确定以景舍提出的方案,与齐国罢兵议和,等庞涓回魏后,再商定攻楚良策。毕竟在魏、齐、赵争战中,楚国举足轻重,获利最多,堪称“强国”,魏国暂时不要惹的好。
这天黄昏,孙膑正坐在树下沉思,田忌匆匆跑来对孙膑道:“明天威侯就要放庞涓和太子回魏,你何不派人埋伏在途中,趁机将庞涓杀了,以报昔日之仇?”
“也罢!此战与将军配合,围魏救赵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留这么一个家伙在魏国,对魏国来说未必就是好事。”孙膑淡然道。
“当下杀庞涓报仇,可谓易如反掌。一旦放他回魏,日后则难了。”田忌见孙膑没有这么做,深感遗憾。
公元前351年,在楚国大臣景舍调解下,魏国归还赵都邯郸,齐国放回庞涓、魏太子,双方议和;但魏惠王在归还邯郸时,迫赵国在漳水之上,成为魏国盟国,强迫宋、鲁等十二诸侯国,必须来魏朝贡。
天下诸侯,都莫不以魏国的强大而热羡、妒恨,明里朝拜、恭敬,而背地里却设防,诅咒,期待有一国终能站出来,打消其嚣张气焰。
可隐藏在暗处的江一,私下总觉得,魏、齐这三年的战争之中,真正的赢家却是楚国,楚国以伐魏救赵之名,将魏国曾占领的鲁阳、禹州等大片土地,重新收入囊中,楚宣王还迎娶了秦国漂亮的公主,当下景舍又调停了魏、齐罢兵议和,楚人无非就一个臣子动动口舌,就轻易收获了赵、齐、魏等诸国的赞誉,而魏国大动兵箭血仞, 收获的却是各诸侯的虎视耽耽。
江一将自己的看法,一一记录下来,准备向魏惠王汇报。可是,他的神经却猛然像被上了发条似的。这些年来,他隐藏在楚,似乎对楚的优劣势了如指掌,可事实并没有半点改变楚的迹象。昭奚恤该是令尹还是令尹,并没有因自己的弹劾而被楚宣王罢免;楚宣王该占领巴国盐泉,还是占领了,哪一点是自己在暗处可操控的呢?
想着想着,江一突然十分泄气。这些年,似乎他写了什么,都被老天瞧见似的,楚宣王将他的所作所作当成空气,结果他就像是空气一般的存在,似乎不能改变任何东西。
这时,家臣敲门,江一打开门,家臣托着糕点进来:“大人有信件需要我送到魏馆吗?”
“啊,不了,暂且不了!”江一笑道。
“大人从魏国回来后,总是闷闷不乐的。太劳累了吧?”家臣放下糕点,退出时贴心地为江一带上门。
江一拿起写好的信,看了一遍,搓成一团,塞入书页之间,接下来,他在楚、魏之间该如何取舍,如何走好下一步,倒真是值得好好想想了。
“庞大将军为我魏,吃尽苦头了!”魏惠王亲自设晏为庞涓、太子的回国,接风洗尘。
“有劳大王日理万机之中还分心牵挂,涓羞愧至极!”庞涓抱拳单膝跪下。
“大将军为了我魏,率兵作战,身陷囹圄忠心不改,寡人甚是欣慰!”魏惠王亲自扶起庞涓。
“万料不到孙膑,竟然在齐国与我作对,如果孙膑不除,我以后恐难以取胜。”为此,庞涓深感不安。
“孙膑毕竟是废了双腿之人,不足为惧。”魏惠王安慰庞涓道,“不过,以庞将军的高明,想条妙计,早日除掉孙膑,斩除心之大患,确实更妙。”
“多谢魏侯提点!”庞涓道。
“一日不除孙膑,恶梦一日难消。”庞涓请来谋事相商,终于想出一条离间计:他派人潜入齐国,用重金贿赂齐国相国邹忌,要他除掉孙膑。
“齐王如此看重孙膑,我早就恐有朝一日被其取代,反倒是我要感谢庞大将军的相助,这些金银珠宝如何能收?”邹忌假意推辞着。
“庞大将军早闻国相威名,这些礼物,都是我们庞大将军亲自挑选的,国相岂能辜负我们将军一番美意?”魏国的两个使臣,放下两箱珠宝,便起身告辞。
该如何除掉孙膑,便成了邹忌的心病。这天下朝,他身作便衣,正在街上走着,却听到不少百姓在扎堆言论着:“你们知道吗?据说襄陵之战,孙膑是故意输掉的,其目的就是为了折损齐军兵力,与田忌共谋王位。”
“这可是死罪!”邹忌一听,便挤过去问道,“谁在这儿胡说呢?”
众人显然没有认出邹忌,纷纷道:“你怎知是胡说?也不想想,孙膑深得鬼谷子兵法真谛,据有百战百胜之功,好端端的齐、卫、宋三国联军,为何反而打还过魏、韩两国联军?”
“是啊,是啊,这是何道理?”众人纷纷起哄。
邹忌心领神会,没过几日便向魏惠王建言道:“大王,近来,微臣发现了一件怪事。”
“是何怪事?卿不妨直言。”
“这几天,无论是在街市,还是茶舍,或是猎狞时偶借庄户喝水,怎么都会有人在暗传孙膑帮助田忌,想要夺取王位?”
“哦,此话当真?”任何国君,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窥视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