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梅雨比往年多下了七天，排污渠的水位开始退下去。沈悦就踩着苏曼给她买的白色小皮鞋，站在渠边的芦苇丛里。她左臂的植皮伤口刚拆了线，纱布上渗出的淡粉色药水。沈悦突然指着渠水尖叫。一群银灰色的鱼正围着什么东西打转，水面泛起的涟漪里。她看见那东西缓缓翻转，像是什么小动物的尸体。

"过来，悦悦。"苏曼的声音有些发颤，珍珠项链在领口晃动，她弯腰去牵女孩的手。芦苇丛突然传来窸窣声，苏曼迅速将刚才在台阶上拾的红绳缠在手腕上。沈巍的警帽檐滴着水，他手里的证物袋里装着枚U盘，"有人匿名举报，说这里藏着1998年的排污记录。"他说话时，目光扫过苏曼缠红绳的手腕。

沈悦突然指着沈巍的口袋："爸爸，你的钥匙在响。"一串黄铜钥匙正从警服口袋里露出来，沈巍慌把钥匙塞回去，指尖蹭过钥匙链上的红玫瑰挂件，那是2002年从林秀芳家里搜出来的，花瓣里藏着张微型照片，上面是七个戴着安全帽的男人，站在青化集团的烟囱下。

苏曼的风衣下摆扫过石阶，带起的泥点溅在沈巍的皮鞋上。"沈队今天不值班？"她的珍珠戒指轻轻敲击着铁皮盒，盒盖的缝隙里透出股福尔马林的味道。渠水突然上涨了半寸，淹没了几个石阶。沈悦的小皮鞋被水泡得发胀，鞋跟处露出个微型摄像头。这是苏曼上周缝进去的，镜头正对着沈巍警号。

沈巍突然抓住苏曼伸向渠水的手。那里漂浮着一朵红玫瑰。她的指尖刚碰到那朵红玫瑰，花瓣就簌簌落下。"别碰它。"他的拇指按在苏曼虎口处的老茧上，那是常年握手术刀留下的痕迹。

芦苇丛里飞出一群麻雀，惊得沈悦抱住苏曼的腿。女孩的校服袖口滑上去，露出植皮后的疤痕。

沈巍的对讲机突然响起电流杂音，里面传出一个的声音："沈队，1999年的尸检报告少了一页。"苏曼的脸色瞬间苍白，她记得那份报告是她亲手锁进青化集团的档案室。

沈悦突然指着沈巍的口袋笑出声："爸爸的钥匙在跳舞。"那串钥匙正随着沈巍的呼吸上下起伏。钥匙链上的红玫瑰挂件微微震颤，花瓣缝隙里的微型照片在阳光下泛出暗纹。沈巍迅速将钥匙塞进内袋，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苏曼手腕上那根褪色的红绳。

"悦悦该换药了。"苏曼拉起女孩的手，红绳手链与沈悦的手腕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注意到沈巍正用手机拍摄那朵红玫瑰，手机屏幕上反射出一块松动的石板。离开时，沈悦的小皮鞋踢到个易拉罐。里面滚出枚生锈的工牌，"老K"两个字被腐蚀得只剩轮廓。苏曼迅速将工牌踢进芦苇丛，转身时看见沈巍正弯腰捡起那片玫瑰花瓣，他的指甲在花瓣上划出的痕迹。

渠水在他们身后继续缓缓上涨，那朵红玫瑰的花茎在水里摇晃，根部缠着的银灰色纤维慢慢散开，形成"007"的形状，与沈巍的警号、沈志国的编号、陈建国的工牌编号，在浑浊的水面上连成一道模糊的线。沈悦突然回头，指着水面问："苏阿姨，那鱼为什么总围着那块石头转？"

苏曼没有回答，只是攥紧了手腕上的红绳。沈巍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手机还在拍摄那朵红玫瑰。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从芦苇丛里探出头，手里拿着个银灰色的U盘，外壳的划痕与他口袋里的那只完全吻合。他认出那是董事会的助理，上周在医院里，这个年轻人曾试图偷换陈默的病历。

风吹过渠边的警示牌，"严禁靠近"四个字被吹得猎猎作响。苏曼牵着沈悦的手走上去，红绳手链在阳光下闪着微弱的光。沈悦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天空说："苏阿姨你看，云像不像玫瑰瓣？"那朵云的形状确实像极了红玫瑰的片花瓣，边缘有些模糊，像是被人用手轻轻抚摸过。

沈悦的白色小皮鞋刚踩上排污渠最后一级石阶，戴口罩的人就从芦苇丛里钻了出来。深蓝色连帽衫的帽子压得很低，口罩边缘露出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水，盯着苏曼风衣口袋里鼓囊囊的铁皮盒。

“有人让我来取东西。”口罩人的声音经过处理，像生锈的铁皮摩擦。他抬起右手时，苏曼看见他手套的食指有个洞。沈悦突然拽住苏曼的衣角，女孩左臂的纱布被风吹起，植皮疤痕的第七道褶皱里，还沾着昨天换药时的银灰色药膏。口罩人突然向前迈了两步，每步都踩在渠边的鹅卵石上，“东西带来了？”他的目光扫过苏曼缠红绳的手腕。

沈悦突然指着口罩人的鞋子：“苏阿姨，他的鞋带和我的一样。”口罩人脚上的白色运动鞋上，确实系着与沈悦的小皮鞋同款红绳。

口罩人从口袋里掏出个银灰色U盘，外壳的划痕与苏曼铁皮盒里的那只完全吻合。“账本在第七块石板下。”他说话时，口罩随着呼吸起伏，露出的眼睛突然眯起，像在回忆什么。

渠水突然上涨，漫过口罩人的脚踝。“东西给我。”口罩人伸出左手，手套的拇指处有块深色污渍。苏曼的铁盒突然掉在地上，沈悦弯腰去捡，女孩的手指刚碰到盒子，就被口罩人一把抓住，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他的手好烫。”沈悦的哭声惊飞了水面的水鸟。口罩人慌忙松开手，手套的食指洞眼勾住了沈悦的纱布，露出的新皮上有个米粒大的痣。

口罩人的U盘突然从手中滑落，苏曼扑过去捞U盘时，看见口罩人正用脚尖踢一块石板，石板下的铁盒被踢得露出半截。

“别碰它！”苏曼的指甲划破了口罩人的手背。口罩人踉跄着后退，连帽衫的帽子滑落，露出耳后块月牙形疤痕。芦苇丛里突然传来警笛声，口罩人转身就跑。

沈巍的警车停在渠边时，苏曼正把U盘塞进沈悦的衣领。女孩的体温让U盘外壳微微发烫。

“人呢？”沈巍的手按在枪套上，他弯腰捡起口罩人掉落的证件夹，里面的警员证照片被刻意划掉，但编号“0715”仍清晰可见。

沈悦的衣领突然动了动，U盘硌得她直皱眉。苏曼慌忙捂住女孩的嘴。

沈巍站在渠边没有动，他的手机正在解析那枚U盘。解密进度停在71%，远处的青禾河面上，口罩人乘坐的摩托艇正冲向远方，艇尾的浪花，在诉说着某个被刻意掩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