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婉出了办公室，杨柳青与肖娜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愤怒。在这个拥有两百多名员工、女性二十几人的建筑公司里，对下属的性骚扰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这才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公司有个胡人对高管们不管不问，年轻漂亮的女孩们要么忍气吞声，要么赶快离开。

中午吃饭时，杨柳青在食堂遇到了在宣传科帮忙的陈晨。她正捧着一本《女孩啊女人》看得入神。

“又在看女权主义的书啊？”杨柳青坐到陈晨对面。

陈晨合上书，推了推眼镜：“知识就是力量。杨姐，你知道吗？根据《妇女权益保障法》第40条，禁止对妇女进行性骚扰，受害妇女有权向单位和有关机关投诉。”

杨柳青苦笑：“然后呢？像小白菜一样穿着白衣绿裤去告状？上个月公司财务部的小李都在这里干了三年了，还给开了呢，不就是例子吗？”

陈晨叹了口气：“我们怕什么，也不是正式的，干一段时间也就是领个饭费，填个社会实践鉴定表。所以，我们更需要团结起来。单独一个人确实力量有限，但如果所有受到骚扰的女性一起发声，那就是排山倒海……”

“做梦呢？”肖娜红端着餐盘一屁股坐下，“公司秘书处那些女的，被骚扰过的，吓得跟恋窝的秃尾巴鹌鹑似的，谁敢站出来？”

三人默默地吃着饭，各怀心事——肖娜红吃的蚕豆“咯嘣咯嘣”的，陈晨“稀溜溜”地吃兰州拉面，杨柳青则“咯吱咯吱”嚼锅贴。

下午三点，行政部突然通知全体女员工到会议室开会。二十来个女性忐忑不安地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事部经理王丽——公司为数不多的女性高管之一，板着脸走进来：“最近公司接到一些客户的投诉，说我们的女员工‘不够热情’‘不会来事’。管理层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周五下午进行礼仪培训。”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礼仪培训？不就是教我们怎么陪酒陪笑吗？”肖娜红直接站了起来。

王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肖娜红，注意你的态度。这是公司决定，不愿意参加的可以写个弃权报告。”杨柳青把肖娜红拉到座位上，按住。

培训内容果然如大家所料：如何敬酒、如何陪客户唱歌、如何“巧妙”地应对客户的荤段子……甚至还有“当客户有进一步要求时如何委婉处理”的技巧。

肖娜红对同桌大声嚷嚷：“最好的反骚扰就是大嘴巴子扇。”杨柳青想制止肖娜红，却突然感到一阵反胃。

培训结束后，杨柳青发现秦小婉躲在洗手间里偷偷哭泣。

“怎么了？”杨柳青拉上腰带，轻轻拍着小婉的背。

“刚才……刚才胡总从浙江分公司来电话，说下周有个重要客户要来，点名要我与赵德柱一起陪，我负责接待……”

杨大姐把小碗拉出洗手间：“接待就接待，我陪你去！”

秦小婉抽泣着说；“刚才秘书处有个女孩说去年负责接待这个人的小吴姐，莫名其妙的辞职了……大家都说她是被赵德柱强奸了……”

杨柳青紧紧抱住颤抖的秦小婉，心中升起一股极大的怒气：“这个狗东西，小婉，先不要哭，咱们一起想办法。”

当晚的部门聚餐果然如预料般不堪。杨柳青借口去洗手间，在隔间里给肖娜红发了求救短信。

十分钟后，肖娜红风风火火地闯进包间：“杨姐！有急事！你负责的那个项目材料，甲方来电，说有问题要立刻处理！”肖娜红大声说，同时狠狠瞪了一眼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的刘强。

杨柳青如获大赦，赶紧起身告辞。刘强想阻拦，肖娜红直接挡在他面前：“刘经理，这可是上亿的项目，耽误了您负责？”

出了餐厅，杨柳青长舒一口气：“谢谢你，娜红，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肖娜红摆摆手：“少来这一套。我是在想，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小婉下周还要和公司一个小流氓一起，接待一个老流氓，一不小心就被祸祸了。陈晨说昨天被市场部那个黄毛油腻男摸了腰……我们得做点什么。”

两人默默走在夜色中，小夜灯的灯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第二天午休时间，四个女孩悄悄聚在公司附近的一个小咖啡馆里。

“我查过了，”陈晨喝了口浓咖啡，压低声音说，“根据最高人民法院的规定，职场性骚扰的举证责任在用人单位。也就是说，一旦我们投诉，公司有责任配合警方调查清楚。”

“问题是怎么投诉？向谁投诉？”杨柳青皱眉，“人事部的王丽明显是站在那些男人那边的。”

肖娜红突然拍了下桌子：“我有主意了！赵德柱不是说胡人让他和小婉接待客户吗？我们就将计就计，反骚扰就从他开始……”

她详细说了自己的计划：秦小婉在接待时遇到危险就偷偷打开手机录音，其他人则在附近随时准备接应。一旦赵德柱有不轨行为，就当场抓他个现行。

“这……这太危险了……万一……”秦小婉脸色发白。

“不危险的方法有吗？”肖娜红反问，“上个月我当面骂了刘强，结果呢？他反而更变本加厉了。这个公司就是这样，你越软弱，他们越欺负你。”

杨柳青沉思片刻：“娜红说得对，但我们需要计划得更周密些，尤其是注意时间衔接、证据搜集。陈晨，你能查到赵德柱和刘强他们的背景资料吗？”

陈晨点点头：“我在宣传科帮忙，应该能查内部资料。”

“好，那我们分头行动。”杨柳青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小婉，你只需要坚持到下周接待那天，我们一定会保护你。”

秦小婉咬着嘴唇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