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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复盘破局,再胜一局

李四的脚步声在废墟间急促回响,不多时便抱着个锈蚀的铁盒跑回来,铁盒边缘还挂着灶灰,打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机油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将铁盒往石头上一放,里面的铁棋子“哗啦啦”滚出来,颗颗裹着油腻的黑灰,在阳光下泛着污浊的光——那是张地主早年做生意时,用废机油擦过的棋子,说是能防生锈,如今却成了搅局的利器。张地主捏起一颗白铁棋在掌心转了转,油腻的棋子滑得像条泥鳅,他得意地瞥向肖琪:“小叫花子,这铁棋沉手,落子得稳,可别拿不住摔了。”

肖琪的指尖摩挲着怀里的黑檀木棋子,掌心的凉意让他定了定神。他瞥见张元宝悄悄往他脚边塞了块粗麻布——那是孩子从自己破衣上撕下来的,边缘还带着线头。肖琪会意,将麻布铺在膝头,把黑棋和代用的小石子都放在上面蹭了蹭,又捡起两颗铁棋子反复擦拭,虽不能完全去油,却也增加了几分摩擦力。“张老爷,棋艺高低不在棋子轻重,落子稳不稳,看的是心思。”他将擦好的铁棋子放在棋盘边缘,黑檀木棋子与铁棋相映,倒有种简陋中的郑重。

阳光渐渐西斜,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将棋盘罩在一片阴凉里。张地主这次没有急着落子,他盯着棋盘看了足足半柱香,指腹反复摩挲着油腻的白铁棋——第一局的惨败让他丢尽颜面,李四在他耳边嘀咕“这小子专抓急攻的破绽”,让他彻底改了主意。他突然手腕一沉,白铁棋“嗒”地落在棋盘左上角的星位,棋子砸在木棋盘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比木棋重了三倍不止。“星位固防,小叫花子,这局咱们慢慢下。”

周围的流民都屏住了呼吸,赵壮往前凑了半步,小声对老刘头说:“张地主这是要稳扎稳打了,肖琪小哥怕是难了。”老刘头扶着槐树干,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他盯着棋盘摇了摇头:“肖琪小哥心思细,说不定早有办法。”狗蛋蹲在肖琪身边,把怀里的粗麻布往他手边推了推,小声说:“肖琪哥,布不够我再撕点。”

肖琪没有立刻落子,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第一局的棋谱——张地主开局占双角,中路急攻,退路空虚;被断子后慌了阵脚,只顾着救边角却忘了中央;最后被围“将”位时,习惯往左右两侧落子补防。这些细节像刻在他脑子里似的,父亲教他的“复盘识敌”口诀突然清晰起来:“观敌三招知其性,急攻者惧断,稳防者忌漏。”他猛地睁开眼,将黑檀木棋子落在了右上角的星位,与张地主的白棋形成对角对峙,“星位对星位,张老爷的防守,我接得住。”

张地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本想以星位为基,慢慢往边角扩张,没想到肖琪直接对角落子,断了他左右呼应的打算。他捏起第二颗白铁棋,没有往边角去,反而落在了天元左侧的“高目”位置——既巩固中央,又能随时支援左上角的星位,典型的防守型落子。“小叫花子,别想着速胜,这局我耗得起。”

肖琪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张地主的落子果然没超出他的预判——稳防时必守中央,支援时偏爱左侧。他拿起一颗石子(代黑棋),落在了天元右侧的“高目”,与白棋形成中央对峙,“张老爷耗得起,我也陪得起。”接下来的十步,两人都在中央和星位附近落子,没有一颗棋敢轻易深入对方腹地,棋盘上的棋子像两排对峙的士兵,气氛越来越凝重。

“爹,你往他右边落子啊!他右边子少!”张元宝蹲在一旁,看得有些不耐烦,小手指着肖琪右侧的空当。张地主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懂什么!那是他的陷阱!”可他嘴上骂着,心里却动了心思——肖琪右侧确实只有一颗石子,若是能偷偷占了,就能从右侧包抄,打破僵局。他想起第一局肖琪就是靠包抄赢的,若是自己先包抄,说不定能反败为胜。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疯长。张地主捏着白铁棋,假装往左上角星位补子,手腕却突然一转,棋子“滑”向肖琪右侧的空当——他故意装作手滑,若是肖琪识破,还能借口是棋子太油,不算落子。可他的棋子刚落地,就见肖琪拿起黑檀木棋子,毫不犹豫地落在了白棋旁边,正好挡住了他的扩张路线。

“你早等着我?”张地主的声音有些发紧。

“张老爷第一局就喜欢从左侧突破,这局左侧防守严密,自然会打右侧的主意。”肖琪平静地说,“而且您落子前,指腹在右侧空当顿了三次,我猜您是想往这落。”他说着,拿起一颗石子,落在了白棋后方,“这颗棋,是防您偷袭后路。”

张地主的脸瞬间涨红了。他确实在右侧空当犹豫了三次,没想到被这个半大孩子看得一清二楚。他恼羞成怒,捏起白铁棋就往肖琪后方落子——既然被识破,不如干脆偷袭,只要断了肖琪的后路,中央的黑棋就成了孤子。“小叫花子,别得意得太早!”

这一步又快又狠,周围的流民都发出一声低呼。赵壮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妇人下意识地捂住了孩子的嘴,怕他喊出声;老刘头往前迈了一步,枯瘦的手都抖了起来,想喊“小心”却不敢出声。狗蛋也急了,抓住肖琪的衣角,小声说:“肖琪哥,他断你后路了!”

肖琪却异常平静。他盯着那颗偷袭的白铁棋,脑海里早已浮现出应对之策——这正是他复盘第一局时发现的破绽:张地主偷袭时,总会忽略自己的退路。他拿起黑檀木棋子,没有去救后方,反而落在了白棋与中央白棋的连接点上,“张老爷,您偷袭我的时候,忘了自己的后路。”

张地主低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那颗黑棋像把剪刀,将偷袭的白棋和中央的白棋剪得干干净净,而肖琪后方的棋子早已形成犄角之势,根本断不了。更可怕的是,他偷袭的三颗白棋,已经被肖琪的黑棋悄悄围了起来,只剩一颗棋能透气。“不可能!你什么时候围的?”

“从您落第一颗防守棋开始。”肖琪拿起石子,点了点棋盘上的三颗黑棋,“这颗是您落天元高目时我围的,这颗是您假装补左上角时我围的,这颗是您偷袭前我落的——您的每一步,都在我的算计里。”他说着,将黑檀木棋子落在了最后一个透气口,“张老爷,这三颗子,您保不住了。”

棋盘上彻底安静了,只有风吹过槐树叶的“沙沙”声。张地主捏着白铁棋的手不停发抖,油腻的棋子从指缝间滑落在棋盘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他盯着那三颗被围死的白棋,额头上的冷汗混着油污往下流,滴在棋盘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想起第一局被围“将”位的窘迫,想起刚才肖琪精准的预判,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活了四十多年,下棋从未输得这么狼狈。

“爹,快救啊!还有机会!”张元宝急得跳起来,伸手就要去挪棋子。张地主猛地按住他的手,声音沙哑:“别碰!输了就是输了!”他松开手,颓然地坐在石头上,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李四和王二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刚才肖琪的棋路看得他们眼花缭乱,连劝都不知道怎么劝。

突然,一声极轻的掌声响起。所有人都转过头,只见赵小石头捂着嘴,眼里满是激动,刚才的掌声正是他不小心发出来的。赵壮赶紧按住他,瞪了他一眼,可自己的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紧接着,又一声掌声响起,这次是老刘头,他扶着槐树干,慢慢拍着手,枯瘦的手掌拍在一起,发出沉闷却坚定的声响。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妇人抱着孩子,用袖子挡住嘴,悄悄拍着手;旁边的流民也跟着鼓起掌来,掌声从一开始的稀疏,渐渐变得密集,却始终不敢太大声,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这掌声里没有欢呼,没有喝彩,却藏着流民们压抑已久的激动和感激——他们终于不用再被随意欺负,终于有人能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肖琪的脸有些发红,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里的黑檀木棋子被他攥得温热。他没想到自己赢了棋,会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心里既激动又有些忐忑——他知道,张地主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张地主突然站起来,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石头,石子和陶片滚得满地都是。他指着肖琪,眼里满是怨毒:“小叫花子,别得意!三局两胜,还有最后一局!这局我输得不甘心,下一局咱们换个玩法——不用铁棋,不用木棋,就用地上的石子,谁先围死对方的‘将’位算赢!”他说着,弯腰捡起一颗尖锐的石子,“而且这局的赌注加码:你赢了,我不光放了老刘头,再给你们一袋谷子;你输了,你和这老东西一起去我家当长工,一辈子都别想离开肖家村!”

肖琪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知道张地主是急红了眼,用地上的石子下棋,边缘锋利,很容易划伤手,而且“围死将位”的规则比之前更苛刻,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更可怕的是,张地主的赌注加码,输了就要一辈子当长工,这几乎是断了他的后路。

周围的掌声瞬间停了下来,流民们的脸上又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赵壮往前走了一步,刚要开口,就被张地主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赵壮,别多管闲事!这是我和他的赌局,谁插手我就找谁麻烦!”赵壮的脚步顿住了,眼里满是无奈。老刘头拉了拉肖琪的衣角,小声说:“肖琪小哥,别赌了,我去当长工,你带着狗蛋走。”

肖琪摇了摇头,他看着张地主眼里的怨毒,看着流民们担忧的眼神,心里突然坚定起来。他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放在掌心,石子的尖锐硌得掌心生疼,却让他更加清醒。他抬起头,迎上张地主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坚定:“我跟你赌。”

张地主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狰狞的笑:“好!有种!李四,把棋盘清理干净!咱们现在就下!”李四赶紧蹲下身,用袖子擦着棋盘上的油污和汗渍。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老槐树枝桠乱晃,阴影在棋盘上来回移动,像是在预示着最后一局的凶险。肖琪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石子,又看了看身边的狗蛋和流民们,深吸一口气——这最后一局,他只能赢,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