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土屋旁的粥棚,一股野菜混合着粗粮的香气就飘了过来。老刘头正蹲在土灶边添柴,火光映得他满脸通红,见肖琪牵着狗蛋过来,笑着喊:“肖琪小哥,快来!今儿粥里掺了半把小米,是小芸从家里带的,给孩子补补。”
肖琪顺着老刘头的目光看去,粥棚角落站着个穿浅绿布衫的姑娘,约莫十六七岁,梳着简单的发髻,正用粗瓷碗盛粥。听到动静,她抬起头,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赶紧将碗递过来:“肖琪哥,狗蛋,快趁热喝。”这姑娘叫小芸,是上个月跟着爹娘逃荒来的流民,爹娘染了风寒去世后,就跟着大家一起守在肖家村。她性子腼腆,却总默默帮着照看孩子、煮食,看向肖琪的眼神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亲近。
“多谢小芸姑娘。”肖琪接过粥碗,递了一碗给狗蛋。热粥滑进胃里,驱散了一夜的寒意。狗蛋捧着碗,小口喝着,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小芸姐姐,你见过会发烫的碎片吗?肖琪哥怀里的碎片就会,昨晚还帮他做噩梦呢!”
小芸愣了一下,看向肖琪的目光里多了些好奇:“会发烫的碎片?是肖琪哥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枚吗?我之前见你总摸着胸口,还以为是你爹留下的玉佩呢。”肖琪心里一紧,含糊着应道:“就是块普通的铜片,祖传的念想,夜里揣着暖和。”他不想让更多人知道碎片的秘密,尤其是弈天阁还在暗处,多一个人知晓就多一分危险。
赵壮刚好从村口回来,听到这话凑过来,啃着干饼说:“普通铜片哪有这本事?我前夜守岗时,见你对着月亮摸那碎片,是不是有啥说法?”肖琪放下粥碗,拍了拍赵壮的胳膊:“就是看它上面有花纹,夜里没事琢磨琢磨。对了,村口没异常吧?”他赶紧转移话题,赵壮果然被带偏,皱着眉说:“倒是没见黑衣人,就是泗水河下游飘来些断木,像是被人砍的。”
吃过早饭,流民们各自忙碌起来:老刘头带着几个汉子去废墟里翻找能用的木料,小芸帮着妇人缝补破衣,赵壮则领着年轻人加固村口的防御。肖琪抱着狗蛋,找了个僻静的断墙根坐下,掏出青铜碎片反复摩挲。碎片已经恢复了常温,棋线依旧模糊,昨夜梦里那清晰的“卒”字和祖父倒下的画面,却像刻在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
“肖琪哥,你又看碎片啦?”小芸端着一碗清水走过来,递给他,“天热,喝点水。你这几天总皱着眉头,是不是碎片有啥问题?要是需要帮忙,我……我也能搭把手。”她说着,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眼神里满是真诚。肖琪看着她,心里有些暖意,却还是摇了摇头:“真没事,就是想起我爹以前教我认棋谱,这碎片上的花纹像棋盘罢了。”
小芸眼睛一亮:“我爹以前也会!他说棋谱里藏着大道理,‘车走直,马走斜,卒子过河不回头’。”这话正好戳中肖琪的心思,他抬头问:“你爹也懂棋?他有没有说过刻着棋子的铜器?”小芸歪着头想了想,摇了摇头:“没说过,不过他有本棋谱,逃荒时弄丢了。要是能找到,说不定能帮你看看碎片上的花纹。”
从那天起,肖琪开始刻意观察青铜碎片。每天夜里,等流民们睡熟后,他就悄悄走到屋顶破洞下,将碎片放在月光下。第一天夜里,碎片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反应;第二天,他试着用指尖反复划过天元位的凸起,指尖只触到冰凉的铜绿;第三天,他甚至将黑檀木棋盒里的棋子摆成“七星拱月”的开局,让碎片放在天元位,可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连之前那丝若有若无的温热都消失了。
“肖琪哥,你又在看月亮啦?”第五夜,狗蛋揉着眼睛跟过来,手里攥着一只萤火虫,“你看,萤火虫的光和碎片上次的金光一样!要不要让它照照碎片?”肖琪接过萤火虫,放在碎片旁边。微弱的绿光映在碎片上,棋线依旧模糊。他叹了口气,将萤火虫放飞:“没用的,碎片不亮了。”
狗蛋拉着他的衣角,小声说:“是不是碎片累了?我娘以前说,会发光的东西都要休息。要不你画个棋盘给它看看?你以前教我画棋盘时,碎片就放在旁边,那次它就亮了呀!”画棋盘?肖琪心里一动——上次碎片发光,正是放在月光形成的“棋盘”光斑里,或许碎片需要“棋盘”的呼应?
第二天一早,肖琪找了个借口,带着狗蛋和小芸去了村西的空地。这里远离流民聚集的土屋,周围是半人高的杂草,很是僻静。“肖琪哥,你带我们来这儿做啥?”小芸好奇地问,手里还提着个布包,里面装着她找老刘头要的粗粮饼。肖琪从地上捡起根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个简易的棋盘:“我想试试,用碎片在棋盘上划划,看看花纹能不能对上。”
他解开腰间的红绳,将青铜碎片拿出来。阳光照在碎片上,铜绿泛着暗哑的光。肖琪深吸一口气,握着碎片的边缘,顺着泥地上的棋线慢慢划过。碎片划过泥土时,发出“沙沙”的轻响,没有任何异常。狗蛋蹲在旁边,小声数着:“一、二、三……肖琪哥,碎片没亮呀。”
小芸也凑过来,仔细看着碎片划过的痕迹:“花纹好像和你画的棋盘真有点像……哎?这是什么?”肖琪和狗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碎片划过的“右三进四”位置,泥土里竟留下了一道淡淡的金色痕迹!那痕迹很淡,像是阳光反射的光斑,却又比光斑更清晰,正好顺着棋线的纹路延伸,与他梦里青铜棋盘上的“卒”位纹路重合。
“真的有金色痕迹!”狗蛋兴奋地拍手,“碎片显灵啦!肖琪哥,快再划一下!”肖琪心里又惊又喜,赶紧握着碎片,在棋盘的天元位划了一下。金色痕迹再次出现,比刚才更明显些,像一缕融化的金子,嵌在泥土里。他又试着在“帅”位、“车”位划动,只要碎片划过的地方,都会留下淡淡的金色痕迹,而用树枝划则没有任何反应。
“这碎片太神奇了!”小芸捂住嘴,眼睛里满是惊讶,“它是不是有灵性呀?我以前听村里老人说,有些古物会认主,还会显灵呢。”肖琪没有说话,只是反复摩挲着碎片。他能感觉到,碎片在划过棋线时,传递来一丝极淡的暖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微弱,却真实存在。
“可是这金色痕迹到底是啥意思呀?”狗蛋蹲在地上,用手指碰了碰金色痕迹,指尖沾了点泥土,金色却没有消失,“它会不会是在告诉我们,哪里有宝贝?”肖琪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这痕迹意味着什么。是碎片在回应棋盘?还是在标记什么?或者只是青铜本身的特性?无数个疑问涌上来,让他愈发觉得这枚碎片绝不普通。
“肖琪哥,你看!”小芸突然指着远处,“赵壮哥他们过来了,好像还扛着东西。”肖琪赶紧用脚将泥地上的棋盘和金色痕迹抹掉,将碎片藏回怀里。他不想让更多人知道碎片的这个秘密,至少在搞清楚之前不能。赵壮等人走近了,肖琪才看清他们扛着几根粗壮的断木:“肖琪小哥,你们在这儿干啥?我们捡了些好木头,正好加固村口的栅栏。”
“我带狗蛋和小芸出来透透气,顺便教他们认棋盘。”肖琪笑着说,小芸也赶紧附和:“是呀,肖琪哥教我们下棋呢,可有意思了。”赵壮没多想,递给肖琪一块粗粮饼:“快吃点,等会儿帮我们搭把手。对了,老刘头说,村里的水缸快空了,得去泗水河挑水,你晚上要是有空,一起去?”
挑水?肖琪心里一动。泗水河远离村庄,水流平缓,周围很是僻静,而且月光下的河水说不定能像之前的月光光斑一样,让碎片有反应。他想起那金色痕迹,想起碎片传递的暖意,突然觉得,或许需要更特殊的“介质”,才能唤醒碎片更多的秘密。泗水河的水,会不会就是那个介质?
“好,我晚上和你们一起去。”肖琪一口答应下来。小芸有些担心:“夜里去河边不安全吧?要是遇到黑衣人怎么办?”肖琪拍了拍腰间的碎片,心里有了些底气:“放心,我们多带几个人,赵壮哥他们也在,不会有事的。而且……我想试试,能不能让碎片的花纹更清楚些。”他没有说金色痕迹的事,只是含糊地提了一句。
回到土屋时,天已经快黑了。老刘头煮了野菜粥,大家围坐在一起吃。赵壮和几个汉子商量着晚上挑水的事,小芸悄悄走到肖琪身边,塞给他一个布包:“这里面是我找王婶要的草药,要是遇到危险,能止血。还有两个粗粮饼,你晚上饿了吃。”肖琪接过布包,心里暖暖的:“谢谢你,小芸。”小芸脸颊一红,赶紧低下头:“你小心点,我们都等着你回来。”
夜里,月明星稀。肖琪跟着赵壮等五个汉子,提着水桶和火把,往泗水河走去。路上,赵壮拍着他的肩膀说:“肖琪小哥,你最近总琢磨那碎片,是不是真有啥秘密?要是有难处,你尽管说,我们这些人虽然穷,但打架干活不含糊,肯定帮你。”肖琪看着身边的汉子们,他们虽然都是流民,却有着最淳朴的义气,心里很是感动:“等我搞清楚了,一定告诉大家。”
很快,泗水河就出现在眼前。河水在月光下泛着银波,岸边的芦苇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赵壮等人放下水桶,开始打水。肖琪则走到远离人群的岸边,解开腰间的红绳,将青铜碎片拿出来。月光照在碎片上,没有任何反应。他蹲下身,将碎片轻轻放进水里。
河水很凉,碎片刚放进去,就传来一丝轻微的震动。肖琪心里一喜,赶紧握着碎片,在水里划了个简单的“卒”字。水面泛起一圈涟漪,碎片划过的地方,竟也出现了淡淡的金色痕迹,比在泥土上更清晰,像一条金色的小鱼,在水里游了一下就消失了。
“肖琪小哥,水打好了,走了!”赵壮的喊声传来。肖琪赶紧将碎片捞起来,擦干水,系回腰间。他看着泗水河的水面,金色痕迹虽然消失了,可碎片传递来的暖意却更明显了。他知道,自己离碎片的秘密又近了一步,这金色痕迹绝不是偶然,它一定在指引着什么,或者在传递着某种信息。
往回走的路上,肖琪摸着胸口温热的碎片,心里盘算着:明天再找个僻静的地方试试,用河水和泥土一起,看看能不能让金色痕迹更清晰。他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的芦苇丛里,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目光死死盯着他腰间的红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而这一切,肖琪和赵壮等人都浑然不觉,他们只知道,碎片的秘密还在继续,而一场未知的危险,也正在悄然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