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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榜上名落孙山

他知道阿桂是好意,可他心里的那点傲气,那点对科举的执念,还是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从阿桂府出来,天又开始飘起小雨。细雨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刘全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少爷,阿桂大人跟您说什么了?”

和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沿着街边慢慢走着,看着雨水中模糊的店铺招牌,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他想起自己在咸安宫七年的苦读,想起父亲的期望,想起母亲的嘱托,想起自己在考场上奋笔疾书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放榜那天,顺天府贡院外挤满了考生和看热闹的人。

红色的榜单贴在高大的木墙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像一串串糖葫芦,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和珅站在人群后面,踮着脚尖,努力想从那些名字里找到自己的名字。可他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看了三遍,都没找到“和珅”两个字。

旁边有人欢呼,有人叹气,有人甚至当场哭了起来。和珅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说不出的麻木。

他知道自己落榜了,可当这个结果真的摆在眼前时,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刘全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难受得厉害,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想说“少爷,没关系,下次再考”,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这次落榜对和珅的打击有多大。

放榜那天,和珅起得比谁都早:他换上那件唯一没打补丁的宝蓝色长衫,把母亲绣的梅花包袱系在腰间,脚步轻快地往顺天府衙走去。街上已有不少考生,有的三五成群地猜名次,有的对着红榜指指点点,空气中飘着桂花糕的甜香 ,那是考中者常买的喜物。

红榜前早已挤得水泄不通,和珅踮着脚往里钻,额头上渗出细汗。

他从榜首开始找状元:王杰,不是;榜眼:胡高望。也不是;探花、传胪、进士……

他的手指顺着名单往下滑,指尖越来越凉,直到最后一行,也没看见“钮祜禄・和珅”四个字。

“和珅!”有人拍他的肩,是同科的考生赵文楷,正拿着酒壶庆祝:“我中了!第三十七名!你呢?”

和珅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赵文楷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拍着他的背:“没事没事,下次再考…… ”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拉走喝酒去了。

人群渐渐散去,和珅还站在红榜前:风卷起地上的纸屑,粘在他的长衫下摆,像几只灰白的蝴蝶。他忽然想起达椿先生的期待,想起刘全凌晨起来给他烙的饼,想起自己在咸安宫,挑灯夜读的无数个夜晚 ,那些被他视作“正途”的努力,原来只是一场笑话。

“少爷。”刘全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块刚买的烧饼:“先垫垫肚子。”

和珅接过烧饼,咬了一口,却觉得像在嚼蜡。”刘叔,我是不是很没用?”他的声音发颤,眼眶发热:“连个举人都考不上…… ”

刘全蹲下来,捡起地上一片落榜的废纸,指着上面的字:“少爷你看,这字歪歪扭扭的,都能中,不是你不行,是这榜有问题。”

和珅苦笑:“哪有什么问题?是我写的策论太冲了。”

他忽然想起那篇,关于督抚专权的策论,恍然大悟,乾隆皇帝最恨臣下说他的臣子有问题,自己这是撞到枪口上了。

往回走的路上,和珅没说话。路过琉璃厂时,看见一群侍卫簇拥着一位王爷经过,腰间的腰牌在阳光下闪着光。”那是銮仪卫的侍卫。”

刘全忽然说:“听说只要是满洲八旗子弟,有门路就能进,离皇上近,升得快。”

和珅的脚步顿住了:他想起福康安说过,他父亲傅恒,就是从蓝翎侍卫做起的;想起永琰偶尔提起,乾隆皇帝最信任的臣子,多是在身边侍过卫的。科举这条路走不通,难道真的要像刘全说的那样,另找一条路?

走到驴肉胡同口,他看见冯氏正指挥着仆人搬东西,见了他就翻白眼:“考中了?没中就赶紧回来干活,别杵在这儿碍眼!”

和珅没像往常那样隐忍,只是盯着她的眼睛说:“这条路走不通,我走别的路便是。”

那天夜里,他把所有科举的书都捆了起来,放在床底。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那支乾隆皇帝御赐的狼毫笔上。他忽然明白,父亲说的“窄途”,不仅是路窄,更是心眼窄 ,只认一条路的人,迟早会被撞死在墙上。

一周后的一个清晨,刘全揣着个布包,闯进和珅的屋子,脸上带着少见的兴奋。”少爷,你看这个!”

他解开布包,露出一套洗得发白的侍卫制服,还有一块黄铜腰牌,上面刻着“銮仪卫校尉”。

和珅愣住了:“这是?”

刘全压低声音:“我托以前在福建跟着主子的老兄弟,找了銮仪卫的一个参领。他说你是满洲旗人,又在咸安宫读过书,符合 品貌端正、略通文墨的条件,只要…… ”

他搓了搓手指:“意思意思,就能补个缺。”

“那得多少?”和珅追问。刘全的声音更低了:“五十两。”

和珅倒吸一口凉气:五十两银子,相当于他和弟弟半年的费用,冯氏肯定不会给的,他自己攒的那点钱,连赶考的盘缠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