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和珅恰好轮到在英廉府外巡查的差事。他穿着侍卫制服,在府外徘徊,耳朵却紧紧贴着府墙,听里面的动静。
院里传来文友们的谈笑声,偶尔夹杂着诗句。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停住了,只听英廉说:“秋深菊蕊傲寒霜,下句该接什么?诸位贤弟可有妙句?”
院里安静了下来,显然众人都在沉吟。和珅站在门外,心里一动,轻声说了句:“何不接风劲犹存少年郎?”
他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能穿过敞开的府门,传到院里。
院里瞬间安静了,过了一会儿,英廉的声音响起:“门外是谁?进来吧。”
和珅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制服的领口,推门走了进去。院子里种满了菊花,黄的、白的、紫的,开得正盛,香气满园。
英廉坐在正厅的台阶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周围坐着几位文臣,有的穿着官服,有的穿着便装,都好奇地打量着他。
和珅对着英廉深深一揖,恭敬地说:“銮仪卫校尉和珅,参见英大人。”
“你就是那个通满汉蒙藏四语的和珅?”
英廉捻着胡须,眼神锐利地看着他:此前在清风楼和广和楼,他就注意到这个年轻侍卫,后来又听观音庙的老和尚说,有个姓和的侍卫常来帮忙,心里早就有了印象。
“正是奴才。”和珅挺直脊背,不卑不亢地回答。
“你接的那句诗,倒有几分志气。”英廉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字画:“听说你在咸安宫官学读书时,书法就很好?”
和珅没有推辞,走到桌前,拿起笔,蘸了蘸墨,在宣纸上写下海纳百川 四个大字。他的字取法颜真卿,笔力浑厚,透着一股庄重;又融入了赵孟頫的灵动,笔画间多了几分雅致,刚柔并济,看得满院文臣都点了点头。
英廉的眼睛亮了,接过字幅仔细看了看,笑着说:“好字!有筋骨,有气度。”
他话锋一转,忽然问:“听说你去年参加顺天府科举,落榜了?”
和珅坦然点头:“是。奴才当时写的策论,言辞过激,论及督抚专权之弊,不合考官心意,故而落榜。”
他没有隐瞒,也没有辩解,如实说出了原因。
英廉听完,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敢说真话,是好事。年轻人有锐气,难能可贵。但官场之上,光有锐气不够,还得有韧性,懂得审时度势。”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和珅的腰间,似乎不经意地问:“我听府里的人说,你常去观音庙帮忙?”
和珅心头一紧,知道英廉或许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如实回答:“奴才敬佩大人捐钱修庙、造福百姓的善举,也想尽份绵薄之力,为百姓做点实事。”
英廉盯着他的眼睛,眼神变得深邃:“那你可知,我孙女冯氏的那块‘廉’字玉佩,为何会在你身上?”
这句话像一声惊雷,炸得满院文臣都愣住了,纷纷看向和珅。
和珅的脸瞬间红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异常坦诚:“回大人,奴才在端午庙会,偶遇冯小姐,我就一见倾心了。后来,冯小姐赠予奴才玉佩,奴才自知身份低微,不配肖想小姐,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意。若大人怪罪,奴才任凭发落,绝无半句怨言。”
满院的人都惊呆了,没想到这个年轻侍卫,竟如此直白,敢在英廉面前,坦诚对他孙女的心意。
英廉沉默了半晌,手里的折扇停在半空,目光紧紧盯着和珅,似乎在考量他的诚意。
过了好一会儿,英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起身走到和珅面前,亲手扶起他:“起来吧。我英廉的孙女,眼光不会差。你虽家境贫寒,却有才华,有骨气,更重要的是,你坦诚,这比什么都强。”
他拍了拍和珅的肩膀,语气郑重地问:“我问你,若我将孙女嫁给你,你敢保证此生对她一心一意,绝不负她?又敢保证凭自己的本事立足官场,不依靠英府的势力谋私利吗?”
和珅挺直脊背,眼神坚定,声音掷地有声:“奴才敢以钮祜禄氏的姓氏起誓!此生定对冯小姐不离不弃,若负她,天打雷劈!至于官场,奴才虽不才,却愿凭真才实学打拼,绝不用政府的关系谋私!”
英廉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我信你!”
三个月后,和珅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浩浩荡荡的聘礼队伍来到英廉府。聘礼有一百二十八抬,红绸缠绕的箱子里,装着绸缎、珠宝、字画,还有刘全特意去江南定做的绣品。队伍从驴肉胡同一直排到英廉府门口,惊得街坊们纷纷探头观看,议论纷纷。
“那不是和家的小子吗?怎么这么大阵仗?”
“听说他要娶英廉大人的孙女!我的天,这可是一步登天了!”
“人家有才华啊!听说英廉大人就是看中他的才学和人品!”
和珅穿着一身红色的吉服,胸前戴着大红花,脸上满是笑容。他翻身下马,走到英廉府门口,英廉已亲自在门口等候。两人相视一笑,英廉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你就是我英廉的孙女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