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婆娘和娃都没了！” 一个汉子扯开胳膊上的布条，露出深可见骨的刀伤：“倭寇的刀太快了，我要是跑慢一步，早就成了刀下鬼！”

另外一个人也说：“我们村的人，逃出来的没十个！将军，您一定要杀了那些倭寇啊！”

“我们想回家，想回自己的家呀……”

赵卫国在旁边皱着眉，凑到戚继光耳边：“将军，咱们得赶行程，再耽误，怕是赶不上，总督大人的调令了。”

戚继光没动。他从怀里掏出碎银子，塞进老婆婆手里：那是他这个月的俸禄，还没来得及交给王氏：“老人家，这点银子您拿着，前面不远就是莱州府，府城里有粥棚，能换口热饭。”

他又转向众人，声音洪亮得能传老远：“朝廷已经派军去浙江抗倭，我就是去前线的将领！我向你们保证，一定把倭寇赶下海，让你们都能回家！”

流民们愣了愣，接着爆发出了哭声：有个老汉颤巍巍地站起来，朝着戚继光磕头：“将军，您要是能杀了倭寇，我们来世都给您当牛做马！”

戚继光赶紧扶住他：“快起来！你们要活着，等着回家种庄稼，等着看倭寇被打跑的那天！”

翻身上马时，戚继光看见，那个老婆婆抱着孩子，朝着他的方向挥手：他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但他不是害怕，也不是迷茫，是一股硬生生的力量，在鼓舞着他，他攥紧缰绳，枣红马似乎也懂了他的心思，朝着东南方向嘶鸣一声。

“全军加速！” 戚继光大喝：“赶往浙江！”

马蹄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急更响。风卷着征尘，落在他的盔甲上，可他一点都不觉得沉。他知道前面的路不好走，可只要能让那些流民回家，能守住东南的海疆，就算再难他也得走下去。

离开流民聚集的路段，官道两旁的树木渐渐稀疏。

太阳偏西时，风里的海腥味淡了些，换成了田地里的泥土香。

戚继光勒住马，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盔甲裹得严实，跑了两个时辰，里衣已经湿透，贴在背上凉得人打战。

“将军，歇口气吧？” 赵卫国凑过来，指着前面的茶棚：“让兄弟们喝碗热茶，马也喂点草料。”

戚继光刚要点头，就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嗒嗒嗒：嗒嗒嗒.......”

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股紧迫的意味。赵卫国瞬间握紧长枪，大喝一声：“戒备！”

亲兵们立刻围成圈，长枪对着声音来的方向。

戚继光眯起眼，顺着马蹄声望去：远处尘土飞扬，三匹快马正朝着这边狂奔，马上的人，穿着驿站的绿色号服，手里举着明黄色的文书袋。

“是驿站的驿卒。” 戚继光松了口气，抬手让亲兵们放下长枪。

驿卒们很快到了跟前，翻身下马时差点摔在地上。为首的驿卒脸色苍白，手里的文书袋，被汗水浸得发皱，他朝着戚继光单膝跪地：“戚将军！浙江总督胡大人急件！十万火急！”

戚继光跳下马，快步走过去，接过文书袋。袋口盖着胡宗宪的朱红大印，印泥还带着点湿润：显然是刚盖上去没多久。他拆开文书，泛黄的纸页上，胡宗宪的字迹力透纸背：

“倭寇两万余众，分三路犯台州，宁海、新河，已陷两县，桃渚危在旦夕。令戚继光速率部驰援，不得延误！”

“什么？” 赵卫国凑过来看，看完之后，拳头 “咚” 地砸在马背上：“这群倭寇，竟然敢这么嚣张！”

戚继光把文书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台州是浙江沿海重镇，一旦失守，倭寇就能顺着灵江深入内陆，到时候遭殃的百姓，就不止象山、宁海这几个地方了。

“将军，” 一个亲兵开口，声音里带着急意：“咱们现在离台州，还有两百多里，要是日夜兼程，三天能到。可兄弟们已经跑了大半天，马也累了……”

“马累了就换马，人累了就边走边歇！” 戚继光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台州的百姓，还在等着，晚一步就可能多一条人命！”

他翻身上马，扯着缰绳转向队伍：“兄弟们！倭寇已经陷了宁海、新河，桃渚的百姓，还在等着我们！现在，我们要日夜兼程赶往台州，把倭寇赶下海，救百姓于水火！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亲兵们的喊声，震得路边的树叶落下来，长枪竖在手里，像一片挺直的树林。

赵卫国拍着马走过来，脸上的刀疤，在夕阳下泛着光：“将军，您放心，就算马跑死了，兄弟们也能背着盔甲，跑到台州！”

戚继光点头，双腿一夹马腹：“出发！”

枣红马朝着东南方向奔去，身后的队伍紧随其后。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官道上，像一道不可折断的防线。

跑了约莫一个时辰，天渐渐黑了。赵卫国举着火把赶上来：“将军，前面有个小镇，要不要进去买些干粮？兄弟们的水囊都空了。”

戚继光勒住马，借着月光看了看天色：乌云压得低，像是要下雨。他回头看了看队伍，亲兵们的盔甲上沾着尘土，脸上满是疲惫，可眼睛里却没半点退缩。

“进镇！半个时辰，买完干粮立刻走！”

小镇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他们进镇时，大多铺子已经关了门，只有几家杂货铺还亮着灯。店主见他们穿着盔甲，手里拿着兵器，先是吓了一跳，后来听说是去打倭寇的，立刻把门板卸下来，把干粮和水囊往他们手里塞。

“将军，这些饼你们拿着！” 一个店主捧着一筐麦饼跑出来，脸上满是急切：“我儿子就在台州当兵，你们一定要把倭寇赶跑啊！”

“是啊将军，我们给你们烧热水！”

“我家有马料，给你们的马添点！”

镇里的百姓听见动静，都从家里出来，有的递干粮，有的送水，还有的拿出自己缝的布鞋，往亲兵手里塞。

一个老婆婆，拉着戚继光的袖子，把一个布包塞给他：“将军，这里面是我攒的鸡蛋，你们路上吃，补补身子。一定要杀了倭寇，让我们能安稳过日子啊！”

戚继光接过布包，心里暖得发烫。他朝着百姓们拱手：“多谢乡亲们！我们一定不辱使命，把倭寇赶下海，还东南百姓一个太平！”

半个时辰后，队伍再次出发。百姓们站在镇口，举着火把，目送他们远去，火把的光，在黑夜里连成一片，像星星落在地上。

“将军，” 赵卫国举着火把，声音里带着感慨：“有这么多百姓，支持我们，咱们肯定能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