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夫亲自掌舵，他站在船尾，双手握着舵柄，眼神专注地盯着前方的江面。船桨划在江水里，发出 “哗哗” 的声响，溅起的水花落在船板上，打湿了大家的鞋子，可没人在意。

老船夫一边划船，一边跟戚继光说：“将军，您可千万别小看倭寇。那些人手里的刀快得很，都是精铁打的，咱们普通的铁刀根本碰不过。而且他们还会偷袭，专挑夜里或者大雾天动手。此前有支兵队，就是在夜里被倭寇偷袭了，连警报都没来得及发，就全军覆没了……”

戚继光点头，眼神坚定：“我们会小心的。我们这次去台州，就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趁他们没防备，救百姓出来。”

老船夫听了，脸上露出点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好！好！要是能把倭寇赶跑，我们就能安安稳稳地撑船讨生活，百姓也能好好过日子，不用再提心吊胆的了。”

江面上的雾渐渐散了些，太阳慢慢升了起来，金色的阳光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的。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渡船稳稳地靠在了对岸的码头。

戚继光让人给船夫们付船费，亲兵拿出一串铜钱，递到老船夫手里。可老船夫却死活不肯收，他把铜钱推了回去，摆着手说：“将军，您是去打倭寇的，是为我们百姓办事，我们怎么能收您的钱？这点忙，不算什么！”

戚继光知道，这些船夫挣点钱不容易，都是靠力气吃饭。他想了想，让亲兵把随身携带的几袋干粮递过去：这是他们路上的口粮，都是用粗粮做的饼，能顶饿。

“老丈，这干粮您拿着，就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戚继光说：“您和乡亲们划了这么久的船，也该垫垫肚子。”

老船夫接过干粮，用手摸了摸，眼眶有点红。他把干粮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有点哽咽：“多谢将军！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一定要打赢啊！我们在这边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戚继光点头，用力拍了拍老船夫的肩膀：“您放心，我们一定赢！”

转身，他对着队伍喊：“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我们现在就出发，尽快赶到杭州，面见总督大人，然后驰援台州！”

“是！” 亲兵们齐声喊道，声音响亮，在江面上回荡。

队伍再次出发，朝着杭州的方向走去。老船夫和其他船夫站在江边，一直目送他们远去，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树林里，才转身继续忙活。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动作里多了几分力气：因为他们知道，有一群人正朝着倭寇的方向去，要为百姓讨回公道。

队伍朝着杭州走，脚下的路是土路，因为刚下过雨，有些地方还很泥泞，走起来很费劲。亲兵们穿着盔甲，每走一步都比平时沉，可没人抱怨，都加快脚步往前赶。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晒得人有点发晕。这时候，前面的亲兵突然喊了一声：“将军，您看！杭州城到了！”

戚继光抬头一看，远处果然出现了杭州城的影子。

城墙又高又厚，是用青灰色的砖石砌成的，远远看去，像一条巨大的龙，守护着城里的百姓。城门口有士兵守卫，进出的人络绎不绝，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穿着绸缎的商人，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

可离城门还有一里地的时候，戚继光的眉头皱了起来。

路边的空地上，搭着许多草棚。

这些草棚都是用树枝和茅草搭的，又矮又破，风一吹，茅草就 “哗啦哗啦” 地响，看着就不结实。草棚里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

有的老人躺在草棚里，盖着破破烂烂的被子，嘴里不停地咳嗽，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有的妇人坐在路边，怀里抱着孩子，手里拿着个破碗，碗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几个孩子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肚子却有点鼓：那是饿出来的虚胖。他们围着妇人哭，声音细细的：“娘，我饿…… 我想吃东西……”

妇人把孩子搂在怀里，眼泪掉在孩子的脸上，却只能不停地哄：“乖，再等等，等咱们进了城，说不定就能找到吃的了……”

可她自己也知道，这话连自己都骗不了。

戚继光心里一沉，他勒住马，翻身下马，朝着一个最近的草棚走去。赵卫国赶紧跟在他后面，小声说：“将军，小心点，别出什么意外。”

戚继光点了点头，脚步放轻，走到草棚门口。草棚里光线很暗，一股霉味和汗臭味扑面而来。里面，一个老汉正靠在草堆上咳嗽，咳得身子都直不起来。他的儿子坐在旁边，胳膊上缠着一块破布，布上渗着暗红的血，看起来已经结痂了，可周围的皮肤还是肿着。

“老人家，您是从哪里来的？” 戚继光蹲下身，声音放得很轻，怕吓着他们。

老汉抬起头，他的头发全白了，脸上满是皱纹，眼睛浑浊得很。他看了看戚继光身上的盔甲，眼里先是闪过一丝光亮，像是看到了希望，可很快又暗了下去，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从桃渚来的…… 倭寇快到桃渚了，城里的官府兵早就跑了，我们只能逃到这里来，想进杭州城躲躲。”

“桃渚现在怎么样了？” 戚继光追问，心里的担忧更重了。

老汉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有气无力的：“还能怎么样？官府的兵跑了，百姓们只能自己拿着锄头、镰刀抵抗。可那些倭寇有刀有枪的，我们这些老百姓哪里打得过？我儿子就是为了护着我，被倭寇砍了一刀，差点就没命了……”

说着，老汉的眼泪就掉了下来，顺着皱纹往下流，滴在衣襟上。他的儿子赶紧擦了擦眼泪，咬着牙，眼神里满是愤怒：“将军，您一定要救救桃渚的百姓！倭寇太残忍了，他们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连家里的锅碗瓢盆都不放过。再晚一步，桃渚就真的完了！”

周围的流民听见他们的对话，都围了过来。他们本来都没什么精神，可一提到倭寇，一提到家乡，一个个都激动起来，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一个穿着破棉袄的中年汉子，脸上带着一道伤疤，他往前挤了挤，声音哽咽：“将军，我是从新河来的。新河已经被倭寇陷了，我爹娘都被他们杀了！我回家的时候，房子都被烧没了，就看见我爹娘躺在院子里……” 他说着，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哭得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