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封从京城,快马送来的弹劾信,打破了杭州城暂时的平静:总督府的议事厅里,气氛比此前更凝重。
胡宗宪手里拿着弹劾信,脸色铁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把信扔在桌案上,对着刚走进来的戚继光说:“你自己看看吧。朝中御史参你年轻气盛,不懂军务,妄议改革,扰乱军心,还说你……”
胡宗宪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只是摆了摆手。
戚继光快步走过去,拿起弹劾信,飞快地扫了一遍。信上的字像一把把刀子,扎得他心口发疼。信中不仅指责他,提出的练兵主张是 “纸上谈兵,不切实际”,还污蔑他在台州前线 “滥用民力,劳民伤财”,甚至暗示他有 “邀功请赏,图谋不轨” 之心。
“一派胡言!” 戚继光猛地将信拍在桌案上,声音里满是愤怒:“末将在台州,从未滥用民力!反倒是百姓们主动送粮送水,帮着守城,有的百姓,甚至还拿起兵器,跟倭寇拼命!那些御史身在京城,养尊处优,根本不知道前线的疾苦,竟如此颠倒黑白,污蔑忠良!”
就在这时,议事厅的门被 “砰” 地一声推开,卫所将领李参将,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副将。
李参将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盔甲,腰间挂着一把弯刀,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他瞥了一眼桌上的弹劾信,嘴角勾起一抹不屑:“戚将军,看来朝中有人,看清你的真面目了。你以为招募几个农夫、矿工,就能打赢倭寇?真是天大的笑话!卫所兵练了那么多年,都打不过,凭那些泥腿子,能成什么事?”
戚继光怒视着李参将,眼神像要喷出火来:“李参将,前几日龙山所之战,你率领的卫所兵,连倭寇的面,都没看清就转身逃跑,致使龙山所的百姓,惨遭倭寇屠戮,房屋被烧,尸体堆在街上!你还有脸,在此嘲讽我?你对得起朝廷的俸禄,对得起死去的百姓吗?”
李参将脸色一变,随即强词夺理,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那是倭寇太过凶猛,人数又多,我军寡不敌众,撤退是为了保存实力!总好过某些人,只会嘴上说大话,真到了战场上,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你!” 戚继光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刀鞘 “哐当” 一声落在地上,刀刃闪着寒光,映得他眼中的怒火更盛。
“住手!” 胡宗宪猛地一拍桌案,大喝一声:“总督府内,岂容你等拔刀相向!成何体统!”
戚继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慢慢收起佩刀,对着胡宗宪拱手行礼:“末将失态,请大人恕罪。但李参将所言,实属无稽之谈。末将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只要大人准许练兵,不出半年,末将定能练出一支强军,荡平倭寇,还东南沿海一个太平!”
李参将还想反驳,却被胡宗宪用眼色制止了。
胡宗宪站起身,走到戚继光面前,语气郑重:“戚将军,弹劾信已经送至朝廷,皇上对此事颇为关注。我虽信你,也知道你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但朝堂上的压力巨大,不少大臣都反对你的主张。你若想推行练兵,必须先立下战功,用实力堵住众人的嘴。”
“战功?” 戚继光愣了一下,没明白胡宗宪的意思。
“没错。” 胡宗宪转身走到舆图前,手指指向舆图上的龙山所:“据探子来报,倭寇近日可能会,再次进攻龙山所。你率领卫所兵前往驻守,守住龙山所,击退倭寇。若能打赢这一战,我便立刻向朝廷上书,力荐你练兵之事。”
戚继光看着舆图上的龙山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清楚地记得,那里曾是卫所兵溃逃的地方,那些士兵贪生怕死,毫无斗志。如今要他率领同样的兵去防守,难度可想而知:不仅要对付凶残的倭寇,还要想办法调动卫所兵的积极性。
可他没有退缩。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若不能守住龙山所,不仅练兵之事,会化为泡影,东南沿海的百姓,也将永无宁日。他挺直腰板,坚定地拱手:“末将领命!定守住龙山所,击退倭寇!为百姓保家卫国。也为能够证明自己的主张!”
李参将在一旁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所有人听见:“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守住龙山所。别到时候,跟那些卫所兵一样,跑得比谁都快,到时候可别丢了朝廷的脸!”
戚继光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转身走出议事厅。他知道,接下来的龙山所之战,不仅是一场保卫战,更是一场证明自己的战斗。他必须赢,也只能赢。
走出总督府,阳光有些刺眼。戚继光抬头看了看天,心里暗暗发誓:龙山所,这一战,我定不会让百姓失望,定不会让那些,非议我的人得逞!他转身对等候在门口的赵卫国说:“立刻去准备,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前往龙山所!”
赵卫国赶紧点头:“是!将军!”
戚继光骑上马,朝着卫所营地的方向走去。
他要先去看看那些卫所兵,了解他们的情况,只有这样,才能制定出合适的防守计划。
离开总督府后,戚继光没有回住处,而是直接前往了,杭州城外的卫所营地。
营地建在一片空地上,四周用木栅栏围着,看起来很简陋。木栅栏上的木头有的已经腐朽,有的还缺了几块,像个破败的笼子。刚到营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喧哗声,还有争吵和哭喊声,乱得像个集市。
戚继光皱了皱眉,加快脚步走进去。
只见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几个年轻的士兵,正围着一个老兵,一个个凶神恶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