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驶出江宁城的时候，夕阳正缓缓落下，将天空染成一片血红。

曹雪芹被官兵押着，走在尘土飞扬的路上。他的手脚都被绳子捆着，绳子勒进肉里，火辣辣地疼。可他顾不上这些，只是不停地回头张望，想要再看看江宁城的方向，看看那座熟悉的织造府，看看母亲和妹妹。

沈宛君带着曹明娟，跟在队伍后面，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她的裙摆沾满了尘土，头发也散乱了，脸上布满了泪痕，往日温婉的模样早已不复存在。曹明娟只有八岁，吓得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角，小声地哭着：“娘，我怕…… 我想回家…… 我想爹……”

“娟儿乖，不哭。” 沈宛君哽咽着，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我们跟爹一起走，很快就能回家了。” 可她心里清楚，家已经没了，以后能不能再回来，都是未知数。

曹頫坐在囚车里，隔着木栏，看着妻儿艰难地跟着队伍，心里像被刀绞一样疼。他想让官兵停下，让妻儿上车歇歇，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现在是阶下囚，根本没有资格提任何要求。

队伍走了没多远，领头的官员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沈宛君和曹明娟，皱起了眉头：“你们两个女子，跟着队伍也不方便，而且路上艰险，粮草也不够。这样吧，给你们一些银两，你们就在这里自行离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不行！” 沈宛君立刻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大人，求您让我们跟着夫君一起走吧！我们母女俩无依无靠，离开了夫君，根本活不下去啊！求您发发慈悲，带上我们吧！”

“哼，慈悲？” 官员冷笑一声，“曹頫是朝廷钦犯，你们是罪臣家眷，没把你们一起抓起来，已经是皇恩浩荡了。还想跟着去京城？简直是痴心妄想！”

“大人，我夫君是冤枉的！” 沈宛君哭得撕心裂肺，“我们曹家世代忠良，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朝廷的事！求您相信我们，让我们跟着夫君一起去京城，也好照顾他啊！”

“少废话！” 官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给她们五两银子，把她们赶走！如果再纠缠不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两个官兵立刻上前，拿出五两银子，塞到沈宛君手里，然后就要把她们往路边推。

“住手！” 曹頫在囚车里大喊，“大人，求您留下我的妻儿！她们跟着我，就算是受苦，我也能安心！求您了！”

“曹頫，你闭嘴！” 官员厉声呵斥，“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想管别人？再敢多言，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曹雪芹也急了，拼命挣扎着：“大人，求您不要赶走我母亲和妹妹！我愿意替她们受罚，求您让她们跟着我们！”

“放肆！” 一个官兵狠狠踹了曹雪芹一脚，“你以为你是谁？也敢跟大人讨价还价！再敢闹事，我打断你的腿！”

曹雪芹踉跄着摔倒在地，嘴角流出一丝血迹。他挣扎着爬起来，依旧不肯放弃：“大人，求您发发慈悲，留下我的母亲和妹妹！我给您磕头了！” 说着，他 “咚、咚、咚” 地磕起头来，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

沈宛君见儿子如此，哭得更加伤心：“三郎，别磕了！娘不走，娘要跟着你爹！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曹明娟也吓得大哭起来：“娘，哥，我怕…… 我不要跟爹分开……”

官员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他知道曹家曾经的风光，也知道曹頫在江宁的声望。如果真的把这母女俩赶走，万一出了什么事，恐怕也不好交代。

正在这时，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从后面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说：“大人，老奴是曹家的管家曹忠。求大人开恩，让老奴跟着主子一起走，也好照顾主子和夫人、小姐。老奴愿意一路上给官兵们做饭、打杂，不求任何报酬！”

官员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们跟着吧。不过，路上的一切开销，都要自己承担，而且不能耽误行程。如果出了任何问题，后果自负！”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沈宛君和曹忠连忙磕头道谢。

队伍继续往前赶路。沈宛君扶着曹明娟，曹忠在旁边帮忙提着行李，艰难地跟在队伍后面。曹頫在囚车里，看着妻儿，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但更多的是愧疚。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

晚上，队伍在一处破庙里歇息。官兵们点燃了篝火，围着篝火取暖、吃饭。曹頫被关在囚车里，得不到任何照顾。沈宛君趁着官兵不注意，偷偷跑到囚车旁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递到曹頫手里：“夫君，快吃点东西吧，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曹頫接过馒头，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宛君，委屈你了。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夫君，别说这些。” 沈宛君擦了擦眼泪，“我们是夫妻，理应同甘共苦。你一定要保重身体，等到了京城，我们一定能找到机会，为你洗刷冤屈。”

曹頫点了点头，咬了一口馒头。馒头又干又硬，难以下咽，但他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他知道，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