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出发前的那个晚上,吴承恩来到父母的房中告别。昏黄的油灯下,母亲沈氏正低头为他缝补行囊,银针在她手中穿梭,每一针都缝进了牵挂。她抬起头,眼中满是不舍,却还是强忍着泪水,轻声叮嘱:“路上注意安全,夜里住店要选稳妥的地方。天冷了就添衣裳,别冻着。”

她顿了顿,伸手抚摸着吴承恩的脸颊,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累了就回来,家里永远是你的港湾。娘不求你功名显赫,只求你平平安安。”

父亲吴锐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把紫砂壶,轻轻摩挲着。他是个读书人,虽未考取功名,却也明白儿子的心思。他放下茶壶,拍了拍吴承恩的肩膀,语气沉稳:“出去走走也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见见世面,对你日后的学业,对你的人生,都有好处。”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布包,递给吴承恩:“这里面是些盘缠,省着点用。遇到难处,就找当地的同乡会馆,他们会帮衬一把。”

吴承恩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不仅是银子的重量,更是父母沉甸甸的爱。他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等我游历归来,定不负你们的期望。”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吴承恩便背着简单的行囊出发了。行囊不大,里面装着几本书:《史记》《汉书》和几本唐诗宋词,那是他片刻不离的精神食粮;一套换洗衣物,叠得整整齐齐;还有父母给的盘缠,被他小心地缝在衣襟内侧。

他没有设定固定的路线,也没有规定归期。他只想着顺着江淮水系,乘着船,沿着运河,走走停停,看遍沿途的山川风物,感受不同的风土人情。他像一只挣脱了束缚的鸟儿,心中满是期待与憧憬。

吴承恩的第一站,是扬州。从淮安出发,沿着京杭大运河顺流而下,几日的航程后,便抵达了这座闻名遐迩的江南名城。

刚踏入扬州城,吴承恩便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扬州自古便是繁华的商业都市,运河之上,商船往来不绝,帆影点点,桅杆林立。船上装载着粮食、丝绸、茶叶、瓷器等各种货物,船夫们吆喝着号子,声音洪亮,充满了活力。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鳞次栉比。绸缎庄、茶叶铺、酒楼、茶馆、当铺…… 一应俱全。店铺的招牌五花八门,有的写着苍劲有力的大字,有的画着生动形象的图案。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商大贾,有身着粗布衣裳的平民百姓,有背着行囊的行旅之人,还有挎着篮子的贩夫走卒。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神情,或匆匆赶路,或驻足交谈,或讨价还价,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吴承恩漫步在扬州的街巷中,感受着这座城市的温婉与灵动。扬州的街道不宽,却很整洁,两旁的房屋大多是青砖黛瓦,飞檐翘角,透着江南水乡特有的韵味。街边的小河里,河水清澈见底,几艘乌篷船缓缓驶过,船夫摇着橹,船桨划破水面,泛起层层涟漪。河边的柳树上,柳枝低垂,随风摇曳,像少女的长发。

他沿着河边的小路慢慢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瘦西湖边。瘦西湖是扬州最著名的景点,湖面狭长,蜿蜒曲折,宛如一条碧绿的丝带。湖边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与湖水、垂柳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美丽的江南水墨画。

此时正是三月,江南草长莺飞,杂花生树。瘦西湖边,桃花盛开,粉嘟嘟的花朵挂满枝头,像一个个害羞的小姑娘;杏花绽放,白里透红,香气扑鼻;梨花洁白如雪,纯洁无瑕。湖边的草地上,小草绿油油的,像一块柔软的绿毯。偶尔有几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翩翩起舞,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吴承恩找了一处临湖的石凳坐下,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湖水清澈,倒映着岸边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还有蓝天白云。微风吹过,湖面泛起阵阵波光,像撒了一层碎银。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清香,沁人心脾。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的郁结仿佛被这清新的空气吹散了不少。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淮安,想起了父母的叮嘱,想起了科举失利的挫折。但此刻,面对这如诗如画的美景,那些烦恼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从行囊中取出纸笔,铺在石凳上,略一思索,便写下了 “烟花三月下扬州,湖光山色映画楼” 的诗句。这两句诗,既描绘了三月扬州的美景,也表达了他此刻愉悦的心情。写完后,他满意地笑了笑,将纸笔收好,继续沿着湖边漫步。

在扬州的日子里,吴承恩几乎走遍了城里的每一个角落。他去了二十四桥,感受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的诗意;他去了个园,欣赏那独具匠心的假山园林;他去了何园,领略 “晚清第一园” 的风采。他还走进了扬州的寻常巷陌,与当地的百姓聊天,了解他们的生活习俗。

他发现,扬州人不仅生活富足,而且性情温和,待人友善。无论是街边的小贩,还是茶馆里的茶客,都愿意与他攀谈。他们会给他讲述扬州的历史传说,给他推荐当地的特色美食。吴承恩也会与他们分享自己的见闻和想法,彼此交流,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