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他开始整理行装。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只有几件换洗的衣衫、一捆常用的书籍,还有多年来积累的应试文章手稿。他特意去书店买了几本关于官场礼仪和治国方略的书,每天抽出时间研读。他学习官场的称谓、礼节,了解各级官员的职责和权力,揣摩为官之道。
他希望自己能在候选中脱颖而出,被分配到一个能施展才华的职位。最好是偏远地区的知县,虽然条件艰苦,但能独当一面,为民做主,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
同时,他也没有放弃志怪文学的积累。多年来,他一直喜欢收集民间传说、奇闻异事,无论是街头巷尾的闲谈,还是古籍中的记载,他都一一记录下来。晚上睡前,他常常翻看这些收集的素材,脑海中不时浮现出人与动物结合的奇幻形象。
他想象着一只通人性的老虎,正直勇敢,为百姓除暴安良;想象着一只聪明机智的狐狸,用智慧化解危机,惩治贪官污吏;想象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自由翱翔,不受世俗的束缚。他觉得,这些纯粹又鲜明的形象,或许能成为日后表达心意的载体。
四十岁的岁贡生,对吴承恩而言,是科举之路的转折,更是人生的新起点。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却磨不掉他心中的理想和执着。他带着多年的期盼,带着家人的祝福,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准备奔赴京城,去迎接未知的挑战。
嘉靖二十九年(1550 年)春,吴承恩辞别家人和乡邻,踏上了赴京的路途。
此时的他,已近五十岁。头发已有些花白,眼角布满了皱纹,背也微微有些驼。但他的眼神中,却透着难以掩饰的憧憬,像一个即将踏上征程的勇士,充满了坚定和执着。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这是他最好的衣服,袖口和领口都仔细缝补过。背上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用粗布缝制而成,边角已经磨损。行囊里除了衣物和书籍,还有他多年来创作的短篇志怪手稿。这些手稿,是他的心血结晶,他希望到了京城,既能顺利候选官职,也能找到机会将自己的作品刊印成册,让更多人看到。
离别那天,天刚蒙蒙亮。父母早早地起了床,为他准备了路上的干粮。母亲把一张张饼小心翼翼地放进油纸包里,塞进他的行囊,反复叮嘱:“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到了京城,记得给家里捎信。”
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满是期盼和不舍:“汝忠,家里的事不用牵挂。到了京城,好好表现,争取谋个好前程。但切记,为官要清正廉洁,为民做主,不可忘了初心。”
弟弟妹妹们拉着他的衣角,舍不得他走。吴承恩摸了摸他们的头,笑着说:“等哥哥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就接你们过去。”
乡邻们也赶来送行,张老汉提着一篮鸡蛋,塞到他手里:“汝忠,路上补补身子。到了京城,若有难处,记得找淮安同乡。”
吴承恩一一谢过,深深看了一眼熟悉的家,熟悉的乡邻,转身踏上了路途。他没有回头,怕自己忍不住落泪。
从山阳到京城,路途遥远,有千里之遥。吴承恩雇不起车马,只能步行或搭乘顺路的漕船。他沿着运河一路向北,白天赶路,晚上便在沿途的客栈或寺庙歇脚。
一路上,他看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景象。繁华的市镇里,店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富商大贾穿着锦衣玉食,骑着高头大马,前呼后拥,好不威风。而街头巷尾,却有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墙角,伸出枯瘦的手,向路人乞讨。他们的脸上布满了污垢,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官道上,官员的轿子来来往往。轿子装饰华丽,由四抬或八抬大轿抬着,前面有衙役开路,大声呵斥着避让的百姓。百姓们纷纷躲到路边,低着头,不敢直视。有一次,一个小孩不小心撞到了轿子,衙役立刻上前,对着小孩的父亲拳打脚踢,嘴里还骂骂咧咧。吴承恩看在眼里,心中一阵刺痛。
这些景象,让他对官场的期待中多了一丝疑虑。他曾以为,官场是实现理想的地方,官员们应该为民做主、清正廉洁,像古代的贤臣那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眼前的一切,却让他看到了社会的不公和阶层的固化。富者愈富,穷者愈穷,官员们作威作福,百姓们却在水深火热中挣扎。
有一次,他在一家客栈歇脚。晚上,他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几位商人的议论。一位商人压低声音说:“听说了吗?京城的官员大多贪赃枉法,想要谋得一官半职,必须行贿送礼。没有钱财和背景,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靠边站。”
另一位商人附和道:“是啊,我有个朋友,为了谋个知县的职位,花了上万两银子。现在的官场,早就不是凭本事说话的地方了。”
吴承恩听后,心中一阵发凉。他不愿相信,这就是自己向往的官场。他想起父亲的叮嘱,想起自己多年来坚守的原则,心中充满了矛盾。难道,想要实现理想,就必须放弃原则,同流合污吗?
途中,他遇到了一位同样赴京候选的岁贡生。此人姓王,来自浙江,年纪比吴承恩稍轻,谈吐不凡。两人结伴而行,聊起了各自的经历和对未来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