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

“其实我们可以平躺在铁轨上。喔，我不是说我们要卧轨哦，汽车底盘和路面之间有一定距离你知道吧，火车底部也一定和地面有距离，只要我们不出界，火车来了也不会轧到我们，然后我们可以看准备时机，抓住火车底部，然后跟着火车去要去的地方。怎么样，这个想法很刺激吧？”我为这一想法自鸣得意。

陈雨枫白了我一眼，低声说：“白痴。”

我一窒，却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好装作没有听见，继续低着头，沿铁轨走，看风景，感受微风拂面的触感。

“前面那座桥以前死过好几个人，你听说过吗？”

“唔，听说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掉到河里淹死了，大概那个人死了之后觉得太寂寞，就引诱过路的行人下去陪他。”陈雨枫淡淡说道。

我已经走到桥头了，被他一说，我无论如何不肯往前走一步。桥只有二三十米，桥下是条小河，河水静静的流淌。

“走吧，现在大白天的，就算真的有鬼，那个人也不敢拉我们下去的。”

“你怎么知道？”

陈雨枫耐心的劝道：“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呀，鬼怕阳光。”

“我怕鬼。”我小声嘀咕。

“你连卧轨都不怕，还会怕鬼么？”他笑道，“卧轨是死，见鬼也是死，横竖都是死，我觉得还不如下去陪鬼。”

“那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卧轨的时候如果被火车撞了，那也是我自愿的，但是被鬼拉下水就不是我自愿的了，我不愿意的事情，为什么要做？”

“真是的，这件事是你先提的，说出来你又害怕。这样吧，我走前面，鬼要拉也会先拉我，如果我掉下去你就赶紧往回跑，可以吗？”

我回头看了来路一眼，头摇的像波浪鼓似的说：“不行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跑掉。”

他又笑了，走过来牵着我的手，说：“好啦，卧轨的话你和我都死定了，但是过桥却不一定有鬼。别怕，都是老人们编出来吓唬人的。有我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快点走，不然天黑了也走不到。”

他牵着我，小心翼翼又异常坚定的走在狭窄的桥边，他在前我在后，他因为走热了高高撸起的袖子，阳光将他手上的汗毛染成一层金色，他掌心的温度和触感真实的传到我手里，那种感觉至今令我记忆犹新。

所以，我们的故事，从得到他的消息的那天正式开始。

阔别八年再次听见陈雨枫声音的那天，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去年的五月一号。我照例一个月一次的采购。在所住小区附近的超市里采购生活用品的时候，在食品区遇见王离时。

她先认出我的，试探似的叫：“苏乌晴。是你吗？真是你，这么巧，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五一长假过来买东西吗？”

我最开始看到她没想起她是谁，只隐约觉得她很面熟。我那几年相当自闭，大学之后包括工作之后几乎不与人来往。在周围圈子里，我几乎是个隐形人，因此我推断她是大学之前认识的朋友。

我对她淡淡一笑道：“嗯。”

我平淡的回应没有熄灭她的热情，对当时的我来说，她几乎是过度热情了，拉着我手问：“你过得好吗？”

这是个很社交性的问候，因而我的回答也很场面化：“还好，你呢？”反问也是出于礼貌，而不是真心想了解。当然，就算我对她抱有好奇，我也相信她和我一样，决不会和盘托出。

没想到我一问，她几乎立刻红了眼眶，把她的经历如实相告：“苏乌晴，你说男人到底是什么构造？怎么完全没有心肝呢？还记得林良吧？我高二的时候就和林良在一起了，连大学都没上，高中毕业就和他结婚，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我越对他好，他越对我不冷不热，如果他是那种温性格的人也就罢了。我恨他被外面的女人迷得晕头转向，连家都不要。更恨外面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狠心拆散我的家庭，最后却不要他。林良这个狼心狗肺的死男人，现在倒想起我的好了，我真是恨啊！”

她一说林良我就想起来，原来她是王离时，高二坐在我前排的同班同学。我暗暗佩服她的坦诚，但她的坦诚令我不自在，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对她笑了笑，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王离时大概也是因为太憋屈了才会对久未谋面的老同学说这些吧。虽然高中的时候和她关系还不错，但那一时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陈雨枫和华丽娟两个人。

她瞧了瞧我的脸，完全没有看出我的窘态，又说：“你和陈雨枫怎么没有在一起了？喛，看我。光顾着诉苦，差点忘了正事。给你看样东西。”她打开随身的漆红色单包，左翻右翻，最后拿出一张小小的白色卡片给我。

我接过一看，上面写着陈雨枫和11位数手机号码。卡片背后印着华士律师事务所。我不解的抬起头，看着王离时。

王离时笑了笑，说：“我和林良离婚的时候是打了官司的，陈雨枫是我的代理律师。之前合作的时候，他向我打听你，并且给我留了张名片，说以后见到你的时候替他转告一声，他在找你。他说的时候我倒没留意，没想到真的让我碰到你了。苏乌晴，给他打个电话吧。他一直在等你。”

“给他打个电话吧！”这句话像有魔力似的控制着我接下来的行为。至于最后一句，应该无意义吧。和王离时别过后，我怎么也逛不下去了。拿着那张名片，匆匆回到家，对照号码，拿着手机输入无数遍，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拨出去。

不想睡觉前不小心撞了一下，手一抖，刚好按下通话键。意识到打出去，我连忙挂掉电话，希望没打出去。没想到我刚挂掉，那边就回了过来。

“你好。”他低沉的嗓音传来，在深夜里透过手机依然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