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尽管科举不顺、生活困顿,但吴承恩对志怪文学的热爱从未消减。

自少年时起,他便痴迷于神仙鬼怪、野史稗官之书。那时,父亲吴锐的绸缎铺里常常有来往的客商,他们带来了各地的奇闻异事。吴承恩总是围着客商们,听得津津有味。后来,他又读到了《山海经》《搜神记》《幽明录》等书籍,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那些奇幻莫测的世界,让他深深着迷。

在那个年代,志怪文学被视为 “闲书”,不被正统读书人所看重。可吴承恩却对其情有独钟。在他看来,这些故事虽然荒诞离奇,却蕴含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公平正义的追求,对黑暗现实的批判。它们能让他忘却现实的烦恼,在奇幻的世界中找到心灵的慰藉。

而立之年,生活的压力、科举的失意,让吴承恩愈发依赖志怪文学带来的精神慰藉。这份热爱也愈发强烈,成为了他精神世界的寄托。闲暇之余,他便沉浸在志怪故事的创作中。

那时的他,家境贫寒,常常连纸笔都买不起。没有纸笔,他就先在脑海中构思故事的情节、人物的形象;一旦有了灵感,便立刻找一块破布、一根木炭,将想法记录下来;遇到好心的乡邻送给他几张纸、一支笔,他便如获至宝,赶紧将脑海中的故事整理成文。

他的短篇志怪作品,大多以民间传说为蓝本,再融入自己的想象与感悟。有的讲述神仙济世救人的故事,一位落魄的书生,在山中遇到一位神仙,得到神仙的指点与帮助,最终金榜题名,却不忘回报社会,救济百姓;有的描写鬼怪与人间的情感纠葛,一位善良的女鬼,与一位正直的书生相爱,却因人鬼殊途而不能相守,最终为了保护书生,牺牲了自己;还有的讽刺社会现实的黑暗,一位贪婪的官员,为了追求财富,与妖怪勾结,残害百姓,最终遭到了应有的惩罚。

在创作中,吴承恩开始尝试人与动物结合的艺术形式。这种形式,既有动物的灵性,又有人的情感与智慧,能让故事更具奇幻色彩,也更能直白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有一次,他听乡邻讲述了一个狐狸报恩的传说。传说一位樵夫在山中砍柴时,遇到了一只被猎人追捕的小狐狸。樵夫心生怜悯,便救下了小狐狸,将它带回家中悉心照料。伤愈后,樵夫将小狐狸放回了山中。几年后,樵夫家中遭遇变故,父母双双病倒,家中一贫如洗,无力医治。就在樵夫走投无路之际,一位美丽的女子突然出现,她不仅为樵夫的父母治好了病,还留下了一笔钱,帮助樵夫渡过了难关。后来,樵夫才知道,这位女子便是当年他救下的那只小狐狸,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特意化为人形,前来报恩。

吴承恩被这个传说深深打动,便以此为基础,创作了一篇短篇故事。他在故事中,细腻地描写了小狐狸的灵性与感恩之心,也刻画了樵夫的善良与正直。他还增加了一些情节,比如女子在帮助樵夫的过程中,遭到了村里人的怀疑与排挤,但她始终没有放弃,最终用自己的行动赢得了大家的认可。这篇故事虽然简短,却情节生动、情感真挚,得到了乡邻们的喜爱。

吴承恩之所以选择这种人与动物结合的艺术形式,有着深层的用意。在他看来,动物的本性纯粹、善良,没有人类的虚伪与贪婪。将动物赋予人的思想与情感,既能增加故事的奇幻色彩,吸引读者,又能更直白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他可以通过动物的视角,批判人类社会的丑恶现象,寄托自己的理想与心愿。

比如,他在一篇故事中塑造了一只正直勇敢的老虎。这只老虎生活在深山之中,从不伤害无辜百姓。它常常下山,看到贪官污吏欺压百姓、恶霸横行乡里,便化为人形,出手相助。有一次,一个贪官为了霸占百姓的田地,诬陷百姓偷盗,将其打入大牢。老虎得知后,便化为人形,夜闯县衙,找到贪官贪赃枉法的证据,将其公之于众。最终,贪官被罢官治罪,百姓的冤屈得以昭雪。这个老虎形象,正是吴承恩心中理想人格的寄托,也是他对现实中正直之人的赞美。

这段时期的志怪创作,虽然都是短篇,篇幅不长,但让吴承恩积累了丰富的创作经验。他学会了如何构建奇幻的世界,如何塑造鲜明、生动的角色,如何通过曲折的情节,表达自己的思想。他在创作中,逐渐明确了自己的创作指向:用奇幻的故事,折射现实的社会,表达对公平正义的追求,批判封建制度的黑暗。

他的创作灵感,大多来源于现实生活。科举制度的黑暗,让他塑造了那些欺压弱小、无法无天的妖怪;官场的腐败,让他刻画了那些道貌岸然、贪得无厌的神仙;百姓的苦难,让他创作了那些济世救人、善良正直的角色。他将自己对现实的不满、对理想的向往,都融入到了这些志怪故事中。

这些短篇志怪作品,就像一颗颗种子,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他常常想,如果能将这些故事串联起来,创作一部鸿篇巨制,该有多好。他想通过一部完整的作品,全面地展现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表达自己对社会、对人生的理解。

这份对志怪创作的坚守,支撑着吴承恩走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岁月。每当他感到绝望、想要放弃的时候,一想到那些还未完成的故事,一想到心中的理想,他便又重新振作起来。他坚信,总有一天,他会创作出一部不朽的作品,让世人看到自己的才华,让自己的思想得以流传。

而这份坚守,也为《西游记》的诞生埋下了伏笔。多年后,当吴承恩积累了足够的素材、拥有了足够的笔力时,他便将这些短篇故事中的精华,将自己一生的经历与感悟,都融入到了《西游记》的创作中,最终成就了这部千古奇书。